绘画评论：姚顺的禅、现代绘画和我们今天的生活

（一）

姚顺网友在文章中谈到了现代绘画，他认为现代绘画就是用来说和想的，它很简单，怎么画都行。

绘画艺术进入现代真的很有意思，也很玄妙。它的确适于我们思考和谈论。如果说传统的绘画艺术是神圣和优美，那么现代艺术则既不神圣也不一定优美，它甚至有时极简，有时混乱，有时很俗，有时还会丑陋。但现代艺术一点也不缺少趣味和思辨。现代艺术本质上就是一种禅，创作和欣赏现代艺术就类似于一次禅修。

于是，我随手很突兀的给姚顺网友留了一条言，说我看他是吹牛，既然现代绘画那么简单，那你画个给我看看。

那么，好了，现在我向姚顺网友发出了挑战。

（二）

我觉得这时姚顺网友随手给我展示点什么都会很有意思，随笔画出的线条、涂鸦，或者拍下一张白纸，甚至到网上下载一张照片或大师的作品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就成了。当然，虽然佛法要消除区别心，但任何事情也都有高下之分，但是这些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刻是禅。他既然说现代艺术就是随便画画，我让他给画画看，他就画一个让我看看，那么，就完成了一则禅宗公案。这就是现代艺术。

然而，姚顺却给我发回一个回复，大概说如果我是个女娃，那我的“逻辑”他就不计较了。我觉得这有些哭笑不得。

讲到“逻辑”，我认为男娃和女娃都应该讲逻辑。当然；有些时候女人可以不讲逻辑，可另一些时候男人也可以不讲逻辑啊。

但是，现在就没有禅了。

（三）

杜尚曾说，艺术品就是艺术家指定的任何东西。于是，在我的镜子里，杜尚就买来一个尿盆，当然，它是一个商品，而且是尿盆，然后，杜尚把买来的尿盆签上一个马特的名字（R.Mutt 1917）就送到了纽约神圣庄严的艺术展上。当被拒绝后，他又一次把尿盆送去参展。最后，他的尿盆也没有被艺术展接受。但他还是不罢休，又把他的尿盆送到画廊，终于把它放在了那些神圣庄严的艺术品当中。这样，杜尚就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闹着玩，搞一个恶作剧，他深刻的改变了人类艺术的性质和走向。杜尚是一位真正的禅宗大师。

而姚顺对于现代艺术的理解和评论就成了一个口头禅。

在今天这样的信息超级流通、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口头禅正在变成一个越来越深刻的现象。

（四）

关于禅，我认为可以视为一种中国的智慧哲学，它是老庄思想、民族性和中国儒家统治的历史综合产生的。当然，这种基于国家和民族来源的讨论，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我认为禅其实已经不再是佛教，今天也不再是中国的，而是一种东方式的思维方式，观看之道。

禅学的觉悟不是一劳永逸，而是一个不断思辨和修正的动态过程。是不断的解脱和放下。禅是动态的，伴随着日常生活而在不断进行着。所以，禅是生活其中，而非遁世。通过这种禅的思辨要达到的是，不断的破除人的魔障、执迷、僵化、绝对性和极端化的思维，反抗习俗常规和权威教条，以追求一种智慧的自我自在，个性的解放和自由的生存状态。所以，禅修就是要将一个人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达到智慧的自由。

（五）

如果说艺术品就是艺术家指定的任何东西，那么，谁来指定艺术家，谁又能成为艺术家，怎样能成为艺术家呢？

而另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是，艺术家又会指定什么的东西为艺术品呢？

显然，如果我们来分析杜尚的尿盆的蕴意会发现它的蕴意丰富。即便当时他只不过一看到就决定把它送到纽约的艺术展，但是那天杜尚在逛市场时一定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商品，为什么他会一下选中了这件神器呢？这些都是非常有趣但复杂、艰深的问题，我们留着以后讨论吧。

玛丽娜·阿布拉莫娜说：你不要想成为一个艺术家，你就是一个艺术家。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真的天生就是一个艺术家。我仍然相信真正的好的艺术永远是想象力、激情和创造的产物。

我想每个人都需要经历一个自我解放之旅才可能达到觉悟。但是，有时候，几乎是所有的时候，当我们谈论一幅画时，首先你要有一幅画。所以，禅很玄，也很实在。

（六）

杜尚的那只尿盆的命运也十分奇异。实际上当年在它被送去纽约独立艺术家展览参展被拒后，这只尿盆就神秘的消失了。后来美国摄影大师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在著名的“291画廊”里为这只神奇的尿盆拍下了一张照片，它成为今天广为流传的杜尚尿盆的标准像。但这张标准像也不是真正被送到纽约艺术展的那只尿盆，它只是后来的一个复制品的照片。据说当初杜尚把尿盆送到展会时，一个委员在看到后愤怒得竟然砸碎了这只神器。而今天就连斯蒂格利茨拍摄的这个复制品也已下落不明。今天世界上一共发现了15件杜尚签名的一模一样的尿盆。

于是，这只神奇的尿盆也成为另一个隐喻，它本身就构成了一则禅宗公案。关于它的有与无，它的真与幻。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王羲之了那幅神奇的书法，书法中的神品《兰亭集序》。我们千百年来不停的谈论这幅书法作品，表达我们的敬仰，可是其实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它的真迹。因为真迹早已下落不明。现在我们看的都是几个不同的摹本。

（七）

真迹、原作重要吗？它们既重要，也不重要。当我们在谈论《兰亭集序》、谈论杜尚的尿盆时，我们谈论的《兰亭集序》和杜尚的尿盆就渐渐成为真实的存在，并且随着我们谈论的越多，它们就变得越真实，这时，原来的所谓的《兰亭集序》和杜尚尿盆的原件就渐渐的不再真实，也不再重要了，并被渐渐替代了。而这两件艺术品的奇异之处便在于，当它们不再重要时，它们就神奇的消失了。这样，《兰亭集序》和杜尚的尿盆变成真实的《兰亭集序》和杜尚的尿盆。

然而，如果我们能看破表象去看待真幻，那么从秦始皇到毛泽东，到我们日常生活中谈论议论的那些人人事事，又那些不是神奇的《兰亭集序》和杜尚的尿盆呢？

就是这样，我们一直生活在我们的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不思之时，万事未定。

立
2021/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