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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
陈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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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我站在城外那块高地向着西面望着。城市被胡人攻占,但传闻说近日附近十个郡聚集了四万有血性的男儿起兵造反了。今天一早所有胡人排着队伍手持长刀倾城而出,向西边去平定义军。我们不约而同来到这里瞭望,但一整天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西方一片静寂,远方的景物一动不动。开始时人们不停低声耳语,后来有人离去,最后只剩下几个男人,有两个老者,三个中年人。一整天我们都站在这里。直到黄昏时分,夕阳西斜,远方隐隐升起一片浮尘,接着尘土渐重,从金色的夕阳中走来了胡人的队伍,手持明明晃晃的长刀,踏着响亮的步伐,高唱胡歌,遮天蔽日。待到进城后不久,城里传来混乱的喧嚣声。我们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手插在袍袖里,缩着肩膀散去了。入夜胡人在街上生火欢庆,到处飘着烤肉的烟雾和香气,胡人唱胡歌跳胡舞,喝酒吃肉。我一直躺在床上没有睡。直到子夜,街上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有一两个醉汉胡言乱语走过,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四万起义的青壮男子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但我想或许胡人并未寻得他们,或许今夜等到胡人熟睡后他们才会突然攻入城中。因此我不肯睡,一直听着西边。但是外面一片寂静,偶尔有院子里树叶落到地上的声音,或者屋顶房梁某处传来一下轻响。我知道奇袭就要等到所有人都睡熟的时候才会出其不意的发生,所以我仍然一直静等。可后来我也睡去了。事情就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什么,大多数人仍然吃饭睡觉,然后,慢慢的一切就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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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陈陶
唐·杜甫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
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
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
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军至。
一代人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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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六月,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关于六四我一直在考虑是非对错,可恰恰把这件事情本身忽略了。于是我决定放下是非心开始回忆当年的那些具体的事件,忽然间感觉好亲切。
回忆当然并不可靠。回忆往往带有一种魔幻的色彩。如果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那么,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此刻。此刻,我仍然不能忘记的还是那些逝去的年青的生命,尽管如果他们活下来,很可能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一身的毛病,甚至更加不堪,我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每天服用各种药物、保健品,而且还有了许多没有药可治的问题,但我们活着的人在之后的确享受了许多快乐,经历过许多事情。这样的回忆后来变成了一个延绵不断的温馨的过程。我又开始不断的想起已经忘记很久的许许多多的人和当时发生过的一些细小的事情。后来我又想到了当年中央电视台的那两位新闻主播,杜宪和薛飞。他们那时也是年青人,都很可爱。他们很勇敢,他们当年真实表达了对于苦难的悲伤,但我们是一个非常虚伪的社会。而现在我竟然已经回忆不出他们的样子,连名字都是想了很久才又记起。遗忘真可怕。
这样的回忆让我意识到,当年有一样东西我们曾共同拥有,但今天我们都失去了:它就是激情。激情,许多时候或许是一种错误,甚至灾难;但是,激情又总让人感觉特别美好,尤其是那些带有危险的富有崇高感的激情。只有青年人才敢不顾后果的去拥抱它。当我们还年青的时候,我们会热爱富于激情的错误胜过没有激情的正确选择。生活总是有着某种矛盾。太正常了,就又没有意思了。美好的青春总会包含着许多错误。它们有时构成青春最美好的一部分,有时这样的错误甚至是致命的。今天香港的一些青年人又一次充满激情走上街头,然而时代已经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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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激情仍然是美好的。让人羡慕。
顾城这首诗或许是对那个年代的一代人最好的概括。那是寻找过光明的一代人。今天的年轻人似乎已经不需要寻找光明。今天到处是光明,今天是一个光污染的时代。他们的人生的每一条路都已经铺好,他们只需要奋斗和获得了。我们的选择在越来越限定着,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最后的辉煌时代,走出地球,消失在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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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在这样的回忆中,我又想起当年赵紫阳来到天安门广场看望绝食学生,那是89年5月19日凌晨4点,当时天还黑着,赵紫阳对着广场上围拢在他周围的学生们说:“我老了,无所谓。”然后,他又对学生们说:“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这些都是真的吗?我们还年轻?我们来日方长?那些年轻的我们,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呢?今年李鹏也死了。这也是必然的。伯恩哈德说:想到死亡一切都是可笑的。
有些事情仍然是时代不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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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
立
2019/07/28
2019/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