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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爱》_10

(2016-07-22 10:13:42) 下一个

*

吴敏和小雨的第一次相遇,相当诡异。那天晚上,吴敏刚刚失恋,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她一个人来到一家酒吧。结果,遇到了小雨。于是,变成了两个人喝酒、聊天。聊到后来,小雨竟然表示,想和吴敏出去开房。吴敏并不反对。两个人在一家酒店里做爱。但是,在做爱之后,这个男人坐在床边竟然告诉她,他的父亲刚刚去世。吴敏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接着,他开始给吴敏讲起了他的父亲。最后,吴敏听得流下眼泪。男人讲完,两个人再次做爱。这样,吴敏在那天晚上知道了夏雨和他的博客。第二天晚上,吴敏仍然是刚刚失恋,她仍然痛苦,但在这个夜晚,她没有回忆往昔恋爱中的恩怨,却想起了昨天那奇怪的一夜,那夜的许多次性爱还有和她做爱的那个酷酷的男人。可最后,结果是她看了一夜夏雨的博客。她看到的第一篇就是那首《庞勒维猜想》。是名字吸引了她。看后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她看了第二篇。仍然是一首诗。名字叫《很多年》。这是她随意点开的。诗很短,

很多年以后

我仍然在路上

仍然是一个无所归依的梦

仍然不能属于包括我在内的

任何人

她想,这是一个多么孤独的男人啊!在看到他的文字时,她就突然很想很想

见见他。

 

 

*

对于伦敦,怎么说呢,顾小峰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伦敦给小峰带来的是沈菲,还有深深的挫败感。挫败感源于他的实验室。不是实验室的工作太难了,或者太辛苦,也不是实验失败了。这些都不是。而是,这个实验室所研究的内容,小峰觉得即不重要,也没有意思。关键是他发现他的实验,无论做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可能在有很高影响因子的杂志上发表。那还做它干什么呢?没劲。当然,这是小峰的想法,他的老板可不这样认为。对于他的老板而言,他的这个年代久远的实验室里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有意思极了。他的一生都花费在了这里。小峰的老板,大名鼎鼎。当初,小峰投到他的门下就是冲着他的名气。来时一见面发现老板这么老了啊!比照片里看到的还要老;比在来时的飞机上想象到的还要老;比现在亲眼看见所能相信的,还要老;老得像妖精。但是,老头一开口却声音洪亮,他精力旺盛,表情生动。老板还像是个孩子,但是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纪末的孩子,而是还生活在这个世纪初的孩子。在那时,做科研,绝对是,或者相对来说吧,基本上还是,单纯的。那时科研工作者的生存要容易得多,竞争也没有现在这么惨烈,不用考虑太多的文章数量,和杂志的影响因子,也就是说,还可以安心地做科研。至少,小峰是这样认为的。他的老板一辈子只研究一个问题。当年还很年轻时,也就是在小峰这样的年纪吧,老板在他的领域里,做出了开拓性的工作。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科研的前沿像女人的裙子不断在变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对老板研究的问题还感兴趣了。不仅仅是科学的前沿变了,时代也变了。科学在加速发展。现在是真正的日新月异,速度快的像大爆炸。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像以前,几十年前,甚至上个世纪的科学家那样,一辈子专心研究一个问题。恰恰相反,现在一个新的问题、新的热点出现后,没几年就被研究的差不多了。但他的老板却始终如一,痴情不改,迈着匀速的步子走向坟墓,是拉着全实验室的伙计们走向他自己的坟墓啊。这就是小峰的感受。老板不在乎发表文章的影响因子,所有的文章都投JBC,从来不投Science或Nature。他认为杂志的名称不会改变文章的价值。是的,重要的当然是论文的内容,老板不在乎影响因子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小峰在乎文章的影响因子啊!他不得不在乎。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仅要做科研,还不得不用科研讨生活啊!他不仅需要科学还需要名也需要利,他需要Science和Nature,但现在注定是JBC了。

硕士期间,小峰赶上了好机会。鉴定出一个疾病相关的基因。文章发表在《Nature Genetics》上。国际一流杂志。他的老板因此评上了院士,他也得了一笔奖金。那时小峰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聪明,他努力有理想,他觉得出国读完博士,做出重要的结果,然后建立自己的实验室,开始自己的事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毫无悬念的,他只要坚持、努力、不要放弃就一定会成功。因为,他一直是聪明的,相当聪明。他一直有很多想法。

现在前途突然变得暗淡了,小峰很郁闷。

和沈菲的恋爱,当然是甜蜜的,可是这冲不淡小峰心头的郁闷。一方面,因为,沈菲并非总能理解他的感受。有时能理解,有时不能。能理解时,小峰发现安慰其实是廉价的,无济于事;不能理解时,小峰就会更加痛苦,觉得人在本质上是孤独的。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并不能像寒冷的天气里靠近炉火就可以驱散寒气变得温暖,相反,有时相爱的厮守,反而衬托出孤独的绝对,让孤独更加孤独,就像把坚硬的石头放进水里想让它消溶。这时,小峰会想到:交流是困难的,理解是不可能的。那么,交流不就是徒劳的吗?这样,在某一段时间里,小峰会自觉地,或者不自觉地关闭了交流的大门。和沈菲在一起时,他不愿说话,变得沉默。这往往是源于小峰感觉到沈菲不能理解自己。他痛苦。但沈菲对此的感受,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

这就是在伦敦的日子。即便是爱情,也是阴晴不定。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琐碎的内容,耗费着短暂的生命和人们对于生活的热情,还有彼此间的爱。最后,就这样两个人要分手了。但幸好这只是短暂的分别。小峰的博士毕业,要去美国。沈菲不久也要毕业,也会去美国。那时,他们将再次相聚。

 

*

短暂的分离对于爱情,是痛苦而有益的。重逢后,好像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只要不再分离。他不能没有她,她也不想离开他。他们做爱,然后很快就结婚了。

婚礼是在一个小教堂里举行的。(小峰不是基督徒,但经常去教会听讲《圣经》。)双方的父母都没有能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

小峰一直记得:当时他站在小教堂的幽暗中,正有些不知所措时,教堂尽头的门突然打开,外面的阳光刺得小峰眯起了眼,然后就看见沈菲从一片光明中走进来。那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手捧鲜花,身边有伴娘陪同,身后跟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儿,穿一身小小的黑色燕尾服,使劲儿挺着小胸脯,还有一个清秀的小女孩,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捧着一束花,两个小孩儿跟在后面,显得那么小小的。而沈菲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天她给小峰的感觉不是美丽,而是圣洁。在这间小教堂里,小峰心中洋溢起一种宗教的情感,他过去在国内从来没有接触过宗教,那是一种虔诚、幸福、和神圣的感觉。

当神父宣布他们正式结为夫妻时,小峰心中一阵酸楚,想到了这些年来漂泊在异国他乡的种种艰辛和不顺,而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夫妻了,两个过去在各自人生路上从不相识的人,现在就要组成一个家庭,“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从此就要相依为命!

沈菲那时眼眶也是潮湿的。她的心情更复杂一些。而原因,我们很久以后才会知道。

 

*

婚后的第一个假期,小峰和沈菲一起回国。回国后还要再办一次婚礼。这让小峰有些烦。

在飞机上,沈菲和小峰谈到了孩子。

飞机上大部分乘客是回国的中国人。旁边隔着过道的座位上一个女的带着两个男孩儿。那两个小男孩出奇的淘,不停地上钻下跳,大喊大叫,还相互扔东西。喊话中夹杂着中文和英文。他们的母亲不停地训斥着他们,说话也是中英夹杂。但孩子们根本不听她的。小峰在一旁被搞的很烦。他努力开导自己:应该爱孩子,孩子们顽皮好,顽皮的孩子更聪明,不要老想要让孩子听话嘛。你瞧啊,这些孩子多可爱,他们多幸福啊,未来他们的中文和英文一样好,再也不会像我们这些人,英语是我们这些在海外生活的成年人永远的痛啊,是pain,是屁股上永远的痛,是pain in the ass。Fuck!真应该提搂起这两个小兔崽子的耳朵,给他们的屁股狠狠拧上两把,然后再一人扇他们两个大耳刮子!那样他们就会学会怎样做人而不招人烦了。

沈菲在一旁仿佛看透了小峰的心思,她趴在他的耳边问:“怎么样?你还想要孩子吗?”小峰想要孩子,但谈到孩子时,沈菲总会有些问题,是变得易于激惹了。保不准那句话说的不好,就会让她发火。他们为此甚至吵过几次。所以现在他尽量回避这个问题。反正,对于孩子小峰也不是特迫切。可有可无吧。沈菲在这件事情上好像很矛盾,一方面,她好像也很爱孩子很想要孩子;另一方面,她又好像不喜欢孩子,很少去逗逗或者抱抱别人的小孩,而且,更不能和她谈生孩子这件事,仿佛生孩子就是对她的一种伤害,让她去为他生一个孩子是对她的不尊重,虐待,仿佛生孩子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可怕的事情。小峰觉得可能她对于生产的疼痛有一种恐惧,但这仍然是莫名其妙的。那天在飞机上,沈菲对于一件事情感到很困惑,就是对于一个被领养的孩子。养父母精心把他或者她养大,然后,问题就来了。有的孩子以养父母为亲生父母;有的有一天却突然要去找他或者她的亲生父母,不再认自己的养父母,当然不那么极端的是:虽然还认他或者她的养父母,但在心里是把他们当成养父母,也就是说还是,在心里,抛弃了养父母,而选择了亲生父母,尽管亲生父母出于种种原因抛弃了他或者她。更有神奇的情况:一个人有一天突然遇到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然后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但是用什么感觉出来的呢?第六感?可第六感是什么呢?)那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男人或者女人是他或者她的爸爸或者妈妈,而他或者她其实一直在爱着他或者她的啊!小峰说这就是血缘啊,是基因。对于父母或孩子的爱,是一种非常动物性的爱!母爱是可怕的!沈菲说,别胡说。基因对于人的影响是本质性。小峰继续解释。可上述现象的机制是什么呢?沈菲继续问。人从根本上是基因和语言规定的生物。可能是气味。嗅觉对于动物非常重要。一些动物刚出生时靠嗅觉辨认父母,应该说是靠嗅觉确定父母;靠嗅觉感知世界。人能辨别一万种气味。小鼠有1000多个基因是编码嗅觉受体的。它们占了小鼠基因组的3%,是相当惊人的。小峰说:在孩子分娩的过程中,母亲阴道的气味;哺乳时母亲乳头和身体的气味;还有父亲抱时他的体味;父母的面貌、声音,都会沉积在婴儿原始记忆的最深处,可能在一生里以一种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方式影响着自己和父母的关系,甚至他们的择偶。小峰说,犁鼻器最有可能。它是一个辅助嗅觉器官。主要感知外激素,Pheromone。许多动物中都有犁鼻器,分泌外激素。它们对于这些动物的繁殖和社会交往至关重要。人在胎儿时期,犁鼻器是发育完整的。但随着成年,犁鼻器就渐渐萎缩、消失了。但可能童年通过它得到的关于气味的记忆,仍然深深储存在大脑里。而且,成年人仍分泌外激素,并受它影响。然后小峰又给沈菲讲了自己经历的一件关于童年记忆的事情。那是在一次聚会上,一个朋友3岁的儿子宣称他能记得出生时的情况,当时大家都笑了,没有人把它当真,但都逗他说说是什么样的。那个小男孩于是描述,他记得那是一条很长的通道,他在往外爬,通道里很黑但在尽头有光。当大人们听完他说的话后,就都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好像都觉得不太自在。然后,大家又开始说笑,但现在那些说笑好像只是为了驱散心头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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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清漪园 回复 悄悄话 夏雨是90年代的大学生,他死时多大岁数,感觉他很年轻就死了,而他的儿子夏小雨都已经岁数大到可以睡女人了。立兄,你确定?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夏小雨:吴敏;吴敏:夏雨;夏雨:沈菲;沈菲:顾小锋
象跳圆舞换舞伴,相遇:错过。

舞晕了之前,记下存个书签。
回复 悄悄话 我是你的一个梦

我是你的一个梦
每一天浮现在
在你的熟睡中
又一瞬间
就消失了
在你刚刚醒来
的时刻

为我忙碌
我多想说
一句:

抱歉,然而

你总是一睁眼
就看见我,而
我却从没有能
来得及
对你
说一句
甜蜜的:

Hi,……



2016/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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