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

“你将会看到我的笑容，在另一个女人的脸上；我的眼睛在她的眼眶里，朝你悲哀地张望！当她微笑，发出我的嗓音；你们双颊相触，却碰到我冰凉的嘴唇。这刚开始就已陈旧的故事。”——蓝蓝《祝福》

*

“记住，你总是错的。”这是我在陷入我的第N+1场恋爱时，她对我说的。蓝蓝，我的第N+3位女友。那时，我听到了，就感慨万千。

是的，我总是错的。

*

我在我的恋爱中犯过太多错误，甚至我在别人的恋爱中也犯过错误。但是，那是在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有时，比犯下错误更危险的是，试图改正错误。在一次次试图改正你的错误的过程中，你渐渐就变得面目全非了。直到有一天，你站在了一面镜子前，看见镜子里，站着另一个人。你这时才意识到，你承受了，你不应该承受的，另一个人的命运。而你自己，早已经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

也许，你早就死了。

*

“但是，这是为什么？蓝蓝，她还是抛弃了我？！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我对着镜子，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泣不成声地看着自己，哭诉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发问，然后，突然挥手一拳，打在那面镜子上。那一拳非常重。空中顿时银光闪烁，玻璃碎片纷纷落下。我听见许多错杂在一起的破碎声。但那时，我仍然在哭泣。当我重新抬头看那面镜子时，我看见镜子里的一张残缺不全的脸，上面有许多血。我伸手去擦脸上的血时，才知道是我的手破了。我把手举到眼前查看。我的手被锋利的玻璃划烂了许多处，有些地方肉里还扎着细小的碎玻璃碴儿，有些地方的皮整块掀开，露出下面被割断的筋腱的断头，或者一小块白白森森的骨头。血从几个地方汩汩地往外涌，沿着手臂流入袖口。我意识到我的手伤势惨重，但它并不疼。为什么我自己的手一点儿也不疼呢？我把手在眼前反复翻转，忧心忡忡地看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没有了。而且，镜子是完好的。我使劲向里面瞅，在那里面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客厅，一个人影也没有，一把椅子放在客厅的中央。我这是在哪儿？

*

是谁在说话？

是谁？

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蓝蓝，

是你吗？

我知道是你。

一定是你的。

……

*

我又听见有人说话了。他们在对我说我疯了，要送我去看病。我知道他们又想来害我了。我就跑，他们就追，我就跑啊，他们就使劲追啊，我就使劲跑啊，他们就更使劲地追啊，我就更使劲地跑啊，我跑啊，跑啊，跑啊……。 后来我跑进了一间屋子，他们突然就不追了，看着我笑。我害怕了。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屋子是空的。只有一把椅子。放在正中。我越看越觉得可怕。

然后，我又要跑。这时，是你从身后温柔地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你是那么美，那么年轻，穿着白纱裙，长着一对小牛角，很有趣儿。我就坐下来，开始吃馍。桌上放着一大盆馍，又白又大，冒着滚滚热气。吃完一盆，你一挥手，成群结队强壮的小牛，抬着一盆一盆的馍，和热气腾腾的炖小牛肉，源源不断地走进来。我一把抓过来一只小公牛，掰下他的一只小牛角，当叉子用。我就这么一直吃啊，吃啊，吃了一盆又一盆。然后，馍吃完了，小牛肉也吃得干干净净。我一抬眼，小牛们不见了，你也不见了，屋子不见了，追我的人也不见了。

我这是在哪？

我在哪？

我在哪？

……

*

我看着桌子上翻开的笔记本，于是，拿起笔：

思念

你是我肩胛下

一块无法触及的

皮肉

现在，

那里痒了！

*

我写不下去了，放掉笔，屋中寂静。我起身，关上屋子里的灯，然后，离开客厅，向着卧室慢慢走去，走进去，带上了门。身后空旷的客厅里，餐桌上扔着一支笔，一个翻开的本子。本子里的白纸在黑暗中显得更白，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窗外，夜空中悬着一只碗。碗里盛满了银子一样的光，溢出来，从空中洒到客厅的地上。

*

我想起来了。我现在终于把我所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全部一一回想起来了。

立

2015/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