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57575/202102/29485.html深度寂静（四）

“老顾每天都起得挺早，我还真是佩服他那股子持之以恒的劲头。今天是礼拜天，没准儿他也想睡个懒觉呗。哦，对了，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半夜我起来上便所，听见后院厨房有响动，我琢磨着准是厨房进了猫了，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抓住那个偷吃的家伙然后再把它扔到墙头外面去。结果你猜怎么地？厨房根本就没有猫，是老顾正在厨房里洗东西呢，也不知为啥他没有开灯，黑灯瞎火的吓了我一大跳。也许你说的响动和我看见的是一回事吧。”

小萧用筷子扒拉着锅里的面条，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真的？那是几点钟？那么晚了他还在厨房洗东西，他不睡觉了？”

李依琳好奇的问到。

“好像得有快两点了吧。我也挺奇怪，他白天都干啥去了？有啥东西白天不能洗，非猫到半夜三更了才洗。所以，他这会儿不起床是有原因的，估计昨天后半夜才睡着的。”

小萧边说边把煮好的挂面汤倒进一只小铝锅里，正要端着小锅往厨房外面走，却被李依琳给叫住了。

“那今天这个卖山芋的消息怎么告诉顾工他们呢？他们两口子可爱吃那玩意儿了。要是错过了今天，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下一拨呢。”

李依琳把一直搁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她是真的不想让顾向南和唐雅错过了买红薯的大好机会。

“咱们能咋办，你总不能为了几块地瓜就去敲人家房门吧，那样好象不太地道。再说了，不就是几块地瓜吗，不吃又能咋地，不吃地瓜也少不了一块肉。得了，我赶紧吃饭去了，吃完了还要买地瓜去呢。”

小萧似乎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顾家起没起床的问题上，他端着挂面条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后院。

“哼，说的跟真的似的。不吃山芋也少不了一块肉。那你干嘛那么着急呢，还不是为了那块山芋。”

李依琳心里暗自想到，同时却又觉得小萧说的没错。本来也是，人家姓顾的自己都不着急，我跟着瞎操心干什么。

下午，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李依琳家的蒸锅就已经在炉子上冒出一缕缕雪白的蒸汽，一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今年第一锅山芋能快些蒸熟，而女儿琳琳想得最多的还是妈妈刚刚放进锅里的做鸡蛋羹的那只小碗。小萧的地瓜也买回来了，这会儿，他家的炉子上正在煮地瓜粥。整栋房子只有顾向南家始终静悄悄的，既没有人出门买山芋，更没有人进厨房做饭，大家虽然都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却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

“妈妈，我肚子疼。”

夜里，睡得正酣的李依琳被身边的女儿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在漆黑中摸到了枕头底下的手电筒并把它捻亮了。在手电筒的光亮下，琳琳愁眉苦脸的把双手按在肚子上，看上去非常的痛苦。

“是不是睡觉踢被子肚子着了凉？”

李依琳小声地对琳琳说道，她不想把睡在单人床上的王伯卿吵醒。

“不是，我就是肚子疼，想上厕所拉屎。外面太黑，我自己不敢去，要你陪我去才行。”

琳琳委屈的小声嘟囔到。

“这孩子，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呢？憋半天了吧？快起来，我陪你去。”

母女俩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借着手电的光亮悉悉索索的走到门边。

“深更半夜的你们干什么去？”

猛然，黑暗中响起了王伯卿的声音，李依琳和琳琳都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

“琳琳肚子疼，想上厕所，自己又不敢去，要我陪她去。怕吵醒你，我们就没有开灯。你这一嗓子，到把我们俩吓了一大跳。你睡你的吧，我们马上就回来。”

李依琳压低着声音在手电筒的光亮中说到。

“我们这里又不是大街上，有什么可怕的。娇气，就是缺乏锻炼。要不要我陪着去？”

王伯卿虽然睡意正浓，脑子却还很清醒。

“女儿上厕所，用不着你跟着去。你睡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李依琳说完就拉开门插销，又轻轻拉开门，和女儿一起走出了房门。

让李依琳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厕所里这会儿居然还有人。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李依琳连想也没想就执着地在厕所的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厕所里随即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也被这意外的大半夜敲厕所的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半分钟后，厕所的门慢慢的开了，穿着背心和长裤的顾向南头发蓬乱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李依琳和琳琳他显得很不自在，一句话也没响就快速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时候变成夜猫子了？神经病。”

李依琳无声地想到。

一连着两天，厨房里都没有顾家人的身影出现，小院里因此显得更加的安静了，就连小萧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为此他还专门问了李依琳，问她知不知道唐雅和顾工程师两口子到底干什么去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人家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怎么会知道。你是院里行政办公室的人，消息应该比我们这些普通群众要灵通的多吧。”

李依琳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我们是负责全院整体工作的，不可能具体到各个研究室，各个技术组吧。底下的事情就要有底下的人具体负责对吧。再说了，请假、旷工、迟到、早退，那都是人事办公室应该管的，不关我们的事。”

小萧说的头头是道。

“说来还真是奇怪，这顾工程师和唐老师好像跟咱们捉迷藏似的，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我跟你说吧，礼拜天后半夜我带女儿上厕所撞见顾向南了，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你是没看见他那会儿那个样子，蓬头垢面的，就好像几天没洗脸似的，还土了吧唧的。”

晚上，李依琳和丈夫王伯卿说起了几天不见的邻居。

“你又来了。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怎么总喜欢往坏的方面去琢磨呢。哦，你几天没见着人家，人家就出事情了？那要是别人好几天见不到你，就说你死了行不行呢？”

王伯卿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嘲讽。他一天到晚都把心思放在工作和运动上，没工夫为了一个邻居几天没露面而大伤脑筋。

“你恶毒。你是不是早就想着我死。我死了你就高兴了对不对？”

李依琳十分的气愤，她没有想到王伯卿竟会这般的不讲人情。

“哎呀，你不要说急就急嘛。我只不过是打了个比方而已，我又不是真的想你死。我为什么希望你死？你死了对我和琳琳有什么好处吗？很显然，一点好处也没有嘛。有谁会干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呢？那不是白痴又是什么。我有那么傻吗？不可能的。懂得什么叫比方吧？就是假设的意思好不好。好好好，你说我恶毒，难道你就不恶毒吗？你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你说顾家不会出事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人家几天没去厨房你就感觉人家出事了？出什么事？什么叫‘出事’？人家没去厨房，人家不是去了厕所吗。谁规定的人家就必须进厨房做饭？你说顾向南土了吧唧，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我觉得他就是再不修边幅也不至于土了吧唧。”

王伯卿为了平息李依琳的怨气又多说了几句。

“你为什么不拿你自己打比方？你怎么不说你死了？我会不知道你是打比方吗？我就是讨厌你那副动不动就教训人的嘴脸。哎，说真的，我不是说顾向南打扮得土了吧唧的，我是觉得他好像满身都是土似的。他们不做饭，吃什么呢？不会是故意饿着肚子不吃饭吧？”

李依琳还是没有想通透。

“你就别操心了，人家自有人家的办法。人家不做饭，人家去食堂吃不行吗？人家去上班就可以了。只要人家研究室的领导不找他，那就没问题。不过，顾向南好像一直都喜欢早起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见不着面了，而且还变成夜猫子了？好了，别瞎琢磨了，谁家还没有点特殊的事情。”

王伯卿被李依琳说的似乎也动起了脑筋，但很快他就放弃了那种无意义的猜想。

星期三的傍晚，李依琳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乎着。今天是王伯卿的生日，她为此特地买了一斤带皮猪肉、半斤鸡蛋、一个茄子和一把芹菜，准备做一碗红烧肉、一碗芹菜炒鸡蛋和一碗拌面条吃的肉丁茄子卤。此时，李依琳已经做好了一盘芹菜炒鸡蛋，火上炖着的红烧肉也快熟了，她正在用一根长长的擀面杖擀面片，准备擀薄了之后就切成面条。她聚精会神使劲地擀着面，居然连有人进了厨房都没有发现，直到她听见了身后哗哗的流水声，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原来是几天不见的顾向南在厨房的那个有着两尺多高水槽的水龙头下涮墩布。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