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芳终于下了台,此时的她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她今天足足唱了八、九首歌儿,比平时多唱了三、四只曲子。这个安排是几天前国华专门和歌手们以及乐队临时商量好的,是专门用来应付“五一”劳动节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能更好地揽住舞客们的心和尽可能多的招来客人,因为舞厅里刚刚开始了为客人提供简单饮品的项目,虽说是试行,但还是希望能有尽量多的客人能心甘情愿乐乐儿呵儿呵儿地把钱掏出来花出去。平时,每个歌手都有一套自己固定的演唱曲目,每天例行演唱时,只唱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歌曲都是为了临时应急和需要轮换变更时才拿出来唱。今天,每个歌手都比平时多演唱了一到两只歌曲,雅芳和夏浩因为是在倒数第一,第二的时间出场,所以比别的几个人唱得都多。
正常情况下,雅芳一晚上也就唱五、六首歌,虽说她天天精心,曲曲用情,但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的几首歌曲并不会使她每每都热汗淋漓。今儿晚上的情况就不大一样了,歌曲唱得多不说,而且舞厅里人声鼎沸、群情振奋,情绪热烈,再加上天气也比前几天温热了许多,雅芳就是再沉着镇定也架不住“热”的“烘烤”。
平时,雅芳卸妆都是极其的简单,有时候为了赶时间,她只把嘴唇上的口红擦干净就那样出门赶汽车去了,因为她的妆原本就十分的淡雅,如果不仔细看,一般人是不会觉得她有什么极其特殊和与众不同的地方,尤其又是在晚上。而且,她的所谓的“卸妆”也就是在后台的那间更衣室兼化妆室里用两张卸妆纸把描黑的眉毛和眼睛以及涂满口红的嘴唇仔细擦干净罢了,至于那淡淡的腮红擦不擦掉也都无所谓,因为雅芳的脸在经过忘我动情的演唱后总是那样红扑扑的。
这会儿,雅芳决定要好好的把自己的脸擦一擦,清理一下,因为她出了不少的汗,自觉脸上湿乎乎的,心想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门的,因为油彩可能已经弄脏了她的脸。这样想着,雅芳就急急忙忙地朝两三个台阶下面的化妆室走去,却完全出乎意料的在化妆室的门口遇见了好像比她早到了几十秒钟的国华。国华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雅芳的心思,又似乎是有意要在这里等待着雅芳的到来。见到雅芳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冲她一笑就用一只手帮雅芳推开了化妆室的门,又用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雅芳赶紧进去,雅芳却愣愣的看着国华的脸,迟疑着没有动地方,于是,国华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随口说到:“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进去擦擦脸,你不想回家了?”
“哦。”听了国华的话,雅芳才如梦初醒般的应了一声,径直走进了化妆室。门口儿,国华依旧用身体支撑着门,让门始终处于大半开的状态,他站在门边似乎是不太愿意耽误雅芳卸妆的时间,半天也没有说一个字。此时的雅芳已经开始对着镜子用卸妆纸仔细的擦拭自己的脸,她从镜子里看见门口的国华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郭哥,你有话要和我说吗?”雅芳从镜子里望着国华试探地问到。
“哦,我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今儿晚上让你受累了。”国华抬起了头,对着镜子里的雅芳说了一句。
“郭哥,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唱歌儿来的吗,多唱几首歌儿我自己也高兴呀,要不是你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就是想多唱也唱不了啊,我还没谢你呢,你到先谢起我来了,你是不是太客气了。”雅芳说的是实话。
“不是,我是真心的谢谢你,让你耽搁这么长时间我真的是挺过意不去的,嗨,不都是为了买卖吗,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好在这种情况不是每天都能有,你说是吧。”国华也没有来虚的。
“我知道。郭哥,你不用解释,我来这里完全是自愿的,因为我喜欢唱歌儿,我要是觉得我胜任不了,我就不会呆在这里了,所以,早一点儿,晚一点儿都没关系,真的,郭哥。”说话的功夫雅芳已经卸好了妆,她把用过的卸妆纸统统扔进了纸篓,又对着镜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就顺手拿起了放在化妆台上的包,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在离国华有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郭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要是没有我就先回家了。”雅芳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厌烦了和国华的交谈,反倒像虚心征求国华意见似得。
“能不能告诉我你要买的车的样子和型号?我想明天抽个空儿先去帮你看看,因为你不会骑车,也就不太懂车,我说的没错儿吧?买车不能光看样子,得看性能的好坏。你说的是不是劝业场卖自行车那个地儿?”国华极其认真的看着雅芳。
“你说的没错儿。但是郭哥,我觉得你还是先不用去了吧,反正我现在也买不了,等过些日子再去也不晚,你说呢?”雅芳有些不情愿似地。
“嗨,你就别管了,这和买不买没嘛关系,我先去看看不是正好儿吗,等买的时候不就省事儿了吗。别磨蹭了,赶快告诉我吧,这算个嘛事儿啊,再说了又不是让你去。”国华催促着。
“那。。。那好吧,郭哥,要不你看这样行吗,反正我明天也不上班,你要是真的想去帮我看车的话,那,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正好儿可以跟你学学如何买车,你看行吗?”雅芳有些紧张的盯着国华的眼睛,犹犹豫豫的问到。
“嘿,你这人可真哏儿(有意思,风趣幽默的意思),刚才还不让我去呢,这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变了卦了。那当然是真的了,那还能有假吗。你要去行啊,那有嘛不行的,那不是给你看车吗,你去不是正合适吗,只要你愿意去我不反对啊。行,那你说嘛时候适合你?”国华很爽快的说到。
“我知道他们十点钟才开门,要不咱们就十点整在劝业场正门儿见?”雅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问题。那咱就明天十点在劝业场门口儿见。行,你赶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车了。哦,还有,赶不上就回来,我可以送你,只要你不嫌晚就行。”国华一边叮嘱着雅芳,一边把她送出了化妆室。
悦子和赵丽华是在十点半离开舞厅的。其实,要是按照她自己的主意,她还得再跳一会儿才能罢休,她之所以离开,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国华难堪罢了,因为国华早些时候曾当着她和赵丽华的面说过,为了安全的问题让她们不要回家回得太晚,她不想让赵丽华觉得她是一个不善于听取他人有益建议的人,特别是当这个“他人”是她丈夫的时候,她得在外人面前给国华留点儿面子。
跳了一晚上的舞,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婆婆和女儿早已经睡着了,悦子手脚麻利的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一趟又一趟不厌其烦的把调好温度的热水端进小屋,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把自己又好好儿的擦洗了一遍,待一切收拾停当,就穿着一件套头的短袖背心和女士内裤上了已经铺好的床,把身子靠在床帮上织起了为女儿准备的细腈纶毛线的背心。
悦子对织毛衣向来都是不厌其烦的,以前是因为家里生活不宽裕,自己织毛衣能省下不少钱,再说了,想出去买也买不着啊。现在虽说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她却还是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捧着一堆毛线在那里织起没完。她觉得自己织毛衣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织就怎么织,想要什么颜色只要商店里有卖的就可以要什么颜色;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要利用自己织毛衣的办法去打发下班以后的空闲时间,要不然她一个人多闷得慌,她又不愿意和婆婆多说,说也说不到一个点儿上,所以,她只能把织毛衣当成一个乐子、一种兴趣“发扬光大”下去。现在有不少人家都开始置办电视机了,悦子早就想着要蹿拨蹿拨(挑动,驱使别人做事的意思)国华也买一台,那样儿一来她就可以不这么无聊寂寞了。
现在,悦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耐心的等待着国华,一针一针织得那叫一个顺溜儿,眼看着小毛衣一分一分的见长,她心里高兴得什么似得,织的也就更加的上瘾,根本就没觉着困,更没感觉到时间已经溜走了不少。抬眼瞄一瞄桌上的闹钟,不知不觉中已经都两点多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国华就要回来了,悦子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和不安,因为她不知道国华见了她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
今天晚上舞厅的上客率可是不小,用门庭若市,宾客盈门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国华心里高兴得很,就连自己已经整整忙碌了二十几个小时都不觉得,这会儿正兴冲冲的骑着自行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奔着。让国华高兴的事儿其实还有一件,只是他极力在心里自我挣扎着不想承认罢了,国华完全没有料到雅芳居然会自告奋勇的和他一起去劝业场,这让他那个从不敢对雅芳有任何奢望和幻想的头脑里无形中又生出了一丝丝希望,可这个“希望”到底是什么?他却不十分的清楚,反正他就是喜欢和雅芳在一起的感觉,虽然事实上他和雅芳独自相处的时间和机会非常的有限,可每一次他都能从那短短的几句话和一个眼神中收获到极大的欢愉。
国华曾私下里把悦子和雅芳做过比较,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多少有些荒唐,可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思绪。论长相,他觉得悦子和雅芳各有千秋,如果不是雅芳比悦子年轻几岁且穿着打扮更文雅一些的话,悦子甚至还微微略胜雅芳一筹;论头脑,悦子精明有心机,雅芳聪颖会思考,也算是不相上下吧;论人品,悦子有一说一不矫情,雅芳实话实说不做作,也是旗鼓相当的;就是论性格,悦子的不善温柔,强硬好斗和自以为是的习气明显着比不上雅芳的柔情似水,善解人意和自知之明的作派。
国华也曾扪心自问,我这个样子算不算是对悦子不忠的一种表现呢?可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有自己给自己下套儿嫌疑的愚蠢念头:无声的喜欢一个人有嘛错,就连那个被喜欢的人都完全不知情,我也没干嘛见不得人的事,我有嘛对不起悦子的。而且,国华还从对比悦子和雅芳的个人条件中得到了重要的自我发现:他喜欢雅芳不是因为她的容貌美若天仙,他喜欢雅芳完全是因为雅芳有一个在他眼里近乎完美的好性格。这样想过之后,国华的心里就好受多了,因为他认定自己不是贪图“女色”的人,所以,以后再和雅芳短暂相见时他就少了许多以往的不坦然和负罪感。
国华推开小屋的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靠在床头织毛衣、穿着短褂裤衩儿的悦子,他并没有吃惊,因为他还依稀记得悦子在昨天下午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晚上要等他回家的话,但他还是觉得悦子居然能坚持等他到三点半都过了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恁么还没睡?折腾一天了还不累?”国华忍不住问了这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没趣儿的问题,这是因为今天他的心情不错,要是在往常,他没准儿就一声也不吭的视而不见了。
“嗨,我这算嘛,累还能累过你吗,你都折腾了一天多了不还挺精神吗。哎,你热吗?要不我给你搅一把毛巾你擦擦汗?”悦子一边说着,一边就做出要下床的姿势。
“我也没跳舞,我出的哪门子汗呀。哦,你还知道我已经累了一天多了,那你不睡觉还等嘛呢?”国华边说边脱衣服,脱得也是只剩下裤衩和跨带背心,
“你还要下地?那赶快去吧,要是不下地就往里挪挪吧。”国华看悦子还坐在床边就开口说到。
“我也没嘛事儿,哎,你不漱漱口嘛的了?就这么睡了?”悦子没有拐弯儿抹角儿。
“都几点了还漱口,等漱完了天也该亮了,还睡觉吗?”国华说话不耽误上床,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躺下了,还顺手抓过属于自己的那床薄被盖在身上。
“哎,你睡不睡,我关灯了啊。”国华说着就伸手去拉灯绳儿。
“哎,等等,让我把毛衣放好再关。”悦子及时止住了国华要关灯的举动,从国华的头顶探过身子把已经织了几寸的小毛衣伸着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好了,你关灯吧。”悦子又从国华的头顶缩回身子,仰面照天的躺了下去。
“咯噔”,屋里顿时陷入了漆黑一片之中。黑暗中,悦子轻轻的,习惯性的把自己的手往国华躺着的地方摸去,立刻就触碰到了一片即柔软又骨感的温热,这回,她的手没有停,就那样摸摸索索的一直到触碰着了国华的后脖颈儿方才停下。
“国华,你睡着了吗?国华,我想跟你说点儿事儿。”悦子一边极轻声地叫着国华的名字,一边转过了身子,悄么声的往国华的后背处贴近,一只手还不停地轻柔的在国华的后脖颈子上抚摸着。
“国华,你真睡着了?人家等你那么半天就是为了和你说几句话,你到好,不理不睬的跟没事儿似得,那咱俩以后还说不说话了?”悦子还是小声的在国华的脑后说着,手也还是不停的抚摸着国华的脖子和肩膀,期望国华能有所动作。
作者:spot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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