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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七十年 —— 记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23)

(2024-08-03 09:35:28) 下一个

 

第九节 幸福而幽涩的中学时代(2)

父亲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为我办理了退学手续?这当然有父亲武断的一面,但这也是我的身体导致的必然。我之所以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是因为我在安子口公社办的大学校里得了遗尿症一直治不好,住校的生活令我痛苦不已。这种痛苦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夜里冷,被尿湿了的被褥冰凉如冻,身体只能蜷缩在没被尿浸湿的地方,即便如此也焐不热被窝,不是困极了,根本无法入睡,久而久之,身体被摧残得弱不禁风;二是脸面难堪,全校几百名学生只有我一人尿炕,成为被同学私下嘲笑的对象,我羞得不敢晾晾被尿湿了的被褥,没几天整个被褥臊气哄哄,没人愿意和我相邻而居。同宿舍二层铺上的一个高一同学愿意和我做邻居,可是我夜半的遗尿却将下铺的被子淋湿了。管理人员不得已将我一人安置在门卫住。在我搬进门卫房后不久,连续几次我发现被褥不像过去那样湿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天,看门的老头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姐姐也在学校读书,我说没有。他说这就怪了,三五班有一个女孩子有时来帮你晾晒被子,不是你姐姐还能是谁?我明白了,他说的姐姐是。我说那是我们八号农场的邻居王华。

为解决尿湿了被褥,我每半个月必须将被褥带回家给母亲清洗。家中为我的病犯愁,几次请医生治疗,可是就没碰上妙手回春的人,时间长远也就失去了治愈的信心。所以父亲一直为我的学业犯愁,遗尿病不解决,这书没法再念下去。如果不念了,上哪儿找到工作,总不能长期闲居在家。

    哪知道,父亲的烦愁被达斡尔族的老场长一句话解决了。原来,父亲自随姐姐一家调到免渡河牧场后,仍然在食堂烧饭。场部食堂很重要,上级来人检查工作需要招待;下面生产队来场部开会、办事,总得在食堂就餐;另一方面,场部职工家中临时招待来客,也希望能在食堂买一些可口的菜肴。可是当时的食堂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厂部领导为此伤透了脑筋,三番五次责成行政科一定得把食堂办好,可始终解决不了问题。一次,场部为统计一项数据召集职工填表,父亲去了,当场填写自己的情况。恰巧孟元林场长来到行政科办公室,无意间,他看到父亲隽秀的钢笔字,大吃一惊,马上问父亲是什么文化程度?父亲谦卑地说读了几年私塾。孟场长又问会算账么?父亲说早年在老家做了几年生意,简单的账会做。孟场长来了兴致,马上让行政科长去财务科取一挂算盘来,当场报了一组数让父亲计算,结果他看到左手打算盘父亲的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速度极快,报出的数据经核对都正确。孟场长高兴了,马上对行政科长说,这样的人打灯笼难找,我看就让他当食堂管理员。就这样,父亲成为食堂管理员(相当于司务长)。几个月下来,场部食堂大有起色,初步发挥了场部食堂应当具备的功能。

有一次孟场长来食堂和父亲聊天。谈及家庭话题,问及父亲有几个孩子。父亲一一回答,当说到我时,父亲重重地叹口气,说我的遗尿症是他的心病,说不定哪一天孩子会被冻死在床上。孟场长听了,马上说让我来农牧场上班,先干个临时工,一有机会就转正,孩子住在家里你也就放心了。父亲喜出望外,第二天就到牙克石中学为我办了退学手续。尽管父亲说是退学,但我接过来看的证书,却分明写的是休学证明。我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说是你们班主任李老师主张这样写的,他说这样写,会给徐家恕留下一个机会,如果这两年遗尿病治好了,还是可以回来复读的。我心里感谢李老师的善意,但我知道,我一旦去农牧场上班,就再也不会来牙克石中学上学了。

当父亲带着我离开牙克石中学,即将走上十一道街的时候,我心突生一丝悲怆,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排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平房,心中默默地祷告:再见了,牙中,尽管我很喜欢你,但还是不得不离开你,没办法呀!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事,这就是我退学了,理应通知王华一声,她是那样的关心我,现在我退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因为她的父亲仍在八号农场做会计。但想到她此时正在上课,没办法喊她出来的,再说父亲在场,我也不好意思喊她。至此,我毅然转身,看到父亲在一旁默默地注视我,仿佛看出了我的忧伤。这是我自退学后,唯一的一次为退学而心生不舍。此后,我再没为退学而伤感过。当我理解什么是人生后,方才知道这是上苍的特意眷顾,如果不是此时退学,我的读书生涯也无法继续。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继续读下去,到高中毕业正好是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全国所有的学校都停课,高考也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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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翁 回复 悄悄话 乐闲人的文章描写了与父亲的感人故事,充满温情和感动。文章内容细腻动人,让读者产生共鸣。期待更多优秀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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