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魂野鬼

第一节 阎王殿

       我眼前展现一副惨景：一辆宝马轿车直插进一辆大铲斗车的腹部，车前的挡风玻璃完全破碎，像一块破抹布，上面布满鲜血，驾驶员的头扭曲地耷拉着。我觉得这人面熟，想过去仔细看，却被一黑衣人一把拉住，“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快跟我去销号。”他伸手把他甩开，“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的闲事？”黑衣人冷笑一声，“我是阎王殿前的当差，今天来取你性命，你现在已是一死人。”我大吃一惊，“胡说！我什么时候死了，我不是还在和你说话吗？”黑衣人指指宝马残骸里的驾驶员，“你看那就是你的肉身，现在和我说话的是你的灵魂。”我指指我身体，大声喊叫：“扯淡，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凭什么说我现在是灵魂？”另一个大个子黑衣人说：“头儿，别跟这小子啰嗦，快带他去销号，时间来不及了，上午还有一个没勾魂呢！”他说着往我脖子上套上一根锁链，拉着我就走。

       没走几步，我觉得脚底生风，顿时毛骨悚然，这么说我是真的死了。我不能死，我一旦死了，姗姗和亮亮完全成了孤儿，兰彩芳变成寡妇，老爸和老妈岂不伤心死了。我挣扎着往回走，哪知道当差的大个子鬼力大无比，他轻轻地一拽，我浑身就像抽筋一样疼痛，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他飞奔。但我心不甘，只能拼命地嚎叫：“我降房价、花钱买阴德，管你们阎王何事。阎王为什么也和他们一个鼻窟窿出气？”黑衣头儿说：“你别和我说这些理，有什么你向阎王说去，只有他能决定你的去留。”

       不一会儿，他们带我到了一座大屋顶房子跟前，和电影里拍摄的千年前朴素端庄的宫殿差不多，既不阴森也不豪华。上了三四层台阶，走进一个大门，那黑衣头儿对我说：“快跪下，有什么话赶紧和阎王说。”我抬眼望去，见一长髯眉清目秀之人端坐在一大案前，我跪下了，心中迟疑不定，心思这就是阎王？不都说他是凶神恶煞吗，怎么长得这么一副善良相？黑衣头儿催促说：“快说！迟了就没机会了。”我仍然在犹豫，只听见坐着的人说：“不要催他，他心中不服，不说出来他憋屈。”我抬头问道：“请问长者，你真的是阎王？”那人说：“是啊，奇怪吧？有人把我说成是凶神恶煞，模样丑陋凶恶，这都是阳间的蹩脚文人编造的，无非是想让人留恋阳间。想过没有，人总是要死的，死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我若是凶神恶煞，岂不吓坏了好人？”

我由此判定他真的是阎王。我想回到阳间，和两个孩子以及兰彩芳在一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能错过，我马上大声喊冤，“阎王爷，你不能让我这样早死，我冤枉呀！”阎王呵呵笑了，“说说看，怎么冤枉你了？”我被问懵了，对呀，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冤枉从何而来？我张嘴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阎王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无非是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如花似月的妻子，不放心。”他右手指突然向右一指，“还有，你想救济穷人，花钱买阴德，好事没做成却遭人嫉恨，因此你认为你这样的人不应当死。是不是这样？”我高呼：“阎王爷圣明！”头磕得像小鸡啄米。

阎王摇摇右手，“先别说我圣明。等我把话说完了，你能再喊我圣明，我才是真的圣明。”他摸了一下胡须，目光炯炯有神，说话不紧不慢：“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我点头说：“想知道。”阎王手儿一挥，大殿侧面的屏幕上出现一大屏幕，上面有一对男女在大床上颠鸾倒凤，我看那女的面熟，仔细分辨，原来是柳湄，她骑在一男人身上，极尽淫荡之事。只见这男人面露陶醉之色，眼睛也直了，事毕不久便沉睡了，那女的下床从男的内袋里掏出一小瓶儿，倒出其中的丸药，又重新装进几粒其它丸药，然后穿衣匆匆离去。阎王又一挥手，画面消失，阎王说：“柳湄勾引你，你和她男欢女乐，结果被掏空了精力而沉睡，她趁机调换了你的排斥药物，致使你再次失明。告诉你，即便你的眼睛还能分辨大概，你也逃脱不了一死，那铲斗车就专门为你而备，它早就停在那儿，本想用来撞你，哪知道你因失明而自己钻进它的车肚里。”

我问：“柳湄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阎王冷笑一声，“那柳湄原本想对你从一而终，可你见异思迁，见了黎湘，马上纳为外室，柳湄怨恨不已，总想寻机报复，正好和杨麦坂一拍即合，那杨麦坂乃郭泰之走狗，郭泰一直想占有你那八百亩地。吩咐杨麦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到手。杨麦坂和柳湄设计了这一圈套，等着你往里钻。你既然能第一次拒绝了柳湄的勾引，为什么不能第二次拒绝。你辜负了兰彩芳对你的期望和忠告。她让你不要再和其他女人上床，你却没听。你说死得你冤枉，你冤枉吗？”

我羞愧难言，只好以磕头谢罪，又像小鸡啄米一样，头都磕晕了。

阎王说：“别磕了，真得要磕，见了兰彩芳再磕。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不服，索性为你解脱了。你认为仅仅和女人上床不至于死。可是人托生到阳界，命运早都定好了的，你该参加多少宴席，吃多少山珍海味，穿多少绫罗绸缎，和多少女人交欢，这些大局都有设定，达到设定数字，阳寿马上中止。自你八年前转运起，你一共参加了2727次宴席，几乎是每日一宴，早已超过设定数字，至于你吃了多少山珍海味，穿了多少绫罗绸缎，早都已超标；现在说你男女交欢之事，你命中注定要和二十个女人交欢，可你现在已达到87人。本应早早取你性命，念你自眼睛失明起萌生善意，又见那善良可怜的兰彩芳对你有意，姑且让你暂留阳界。哪知你恶习不改，……”

我知道现在应当极力争辩，这样才有可能重返阳间，于是就大声说：“阎王爷，我还是认为我冤枉。”阎王说：“哦，还冤枉，说说看。”我说：“我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我认为这都不至于该死。据我所知，有些人可以说是恶贯满盈，可现在还是活得有滋有味，而我的的确确心生善心，想花钱买阴德，除了降房价，我还拿出百分之十的利润加工资，由此受到同行嫉恨。现在却让我死了，因此我不服气。”

阎王说：“咋听言之有理，可是禁不住推敲。兰彩芳说的话乃天理。她说‘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机遇是相等的，关键是每个人在机遇面前的态度。菩萨给每个人机遇，也在考验每个人，考验合格了，给你幸福，考验不合格，降灾于你。’先说你买阴德，你自转运以来挣了多少钱，你心中明白，挣了这许多钱，你做善事了吗，据我所知你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你转运，是上天考验你，可你没通过考验，自然会受到惩罚，上天借尤用之手让你受罚。你生了善心，降房价是善举，可你想过没有，想用区区降价百分之十的小钱来消除命丧黄泉的大灾，上天不是傻瓜，不会上当。如果你降了百分之三十，你得的仅是微利，百姓得的却是大利，情况绝不是这样。”

我高声说道：“就这样市委书记都说谁砸他们的碗他就砸谁的碗。如果我降价百分之三十。他们岂能绕过我，最轻是蹲大狱。”

阎王哈哈大笑，“这你就不知了。真的降价百分之三十，情况肯定是另一样，你绝不会跪在这里，事发于偶然，偶然就是转折点，偶然是上天决定的。”

“偶然的问题关乎玄学，你不会理解，不说这个。现在回答你说的有人恶贯满盈却活得有滋有味的问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一条天理。举凡人挣了大钱，就必然回报社会，挣了大钱不回报社会乃大恶也，天必诛之。诛之方法种种，有被雷击、有被谋杀、有被碎尸、有病魔缠身受尽折磨而死，凡此不一一列举。有人挣了大钱携款外逃，那洋人岂是好缠的？最终还是钱财被谋骗光为止，你看那余振东、赖昌星、许超凡。许国俊就是例子，当然，二许身在美国，属耶和华审判，但善恶有报天下一理。事情还不止这些，也许有人福大，保持了身家性命也保持了终身荣华富贵，但却阻止不了上天降灾于他的子孙，你一个人把你一门的福气全占了，其他人和子孙只能遭难。上天公允，露水均霑，所以有人恋栈，其实是在夺后人的福分，除非这福分是你后天修行得来的。”

我正听得入神，哪知道阎王把手一挥，“时间到了，不再和你说。念你前后拿出利润的百分之十给员工加工资。本王网开一面，让你从两种选择里择其一。按照法度，人一旦死亡，有三个去处，上天，下地狱，重新托生。你是一般人，不能上天也无需下地狱，但必须在本殿销号后被押往奈何桥，与阳界决断，重新托生来世。我知道你念念不舍二个孩子和妻子以及父母。因此给你多一项选择，可以去当游魂野鬼。这样你可以知道你家人的情况，一旦你想重新托生来世，可及时来本殿销号。你可想好了，当游魂野鬼要受不少苦，餐风露宿，饥饿缠身，还要被身强力壮的野鬼欺辱。”

听说我能关注到二个孩子、兰彩芳、父母和他人的情况，我马上答应了。阎王微笑一挥手，我飞出了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