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伊始,我立刻把陆经理和财务总监岑小雅喊进我的办公司,布置有关事宜,要求尽快把那八百亩地开发出来,争取明年预售。陆经理说:“何总,明年预售,时间是否紧迫了些?再说,哪有那么大的资金,少说得五个亿的投入。”我胸有成竹,“到银行去贷呀!工商、中行、建行、农行、交行,五个行,一个行一个亿,总是能贷出来的。”陆经理没说什么,但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看来他有些怀疑。财务总监岑小雅说:“我去试试看,宏大始终没有信用问题,可能问题不大。”我说:“此事办得秘密点,不要让人看出宏大有大手笔。”陆经理又说:“全面开工,起码得再找二个建筑公司。上哪儿去找?梁城现在用工都挺紧张的。”我说:“事在人为嘛,想想办法总会找到的,现有公司扩大规模也是办法。你眼下首先要把房型确定下来,然后做出一个详尽的工程规划。”我最后说:“这一切都得快,而且要保密。直到开工,尽量不要让人知晓。”我不敢和他们说有人已经在盯着这八百亩地,生怕影响他们的信心。不怕贼上门,就怕贼惦记。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让小秘去喊柳湄,让她陪我出去办事。小秘疑虑的眼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就差没叫停了。我心思,你这小娘们醋意挺重的,我和她有一腿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吗要怪怪地看着我,难道柳湄得了艾滋病不成?我催促她:“让你喊,你就快去喊,磨蹭什么?”小秘极不情愿地去了。
我把柳湄带到了梁城宾馆,值日生一见我们,马上给开了一间房,我到这儿是不用登记的,常客嘛,比VIP还要尊贵。到这儿做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为什么要喊柳湄,自然有我的道理。那天我拆眼睛纱带的时候,我见她眉开眼笑的,估计她有了新欢,一般情况下,女人有新欢,就会冷淡旧友,我要验证一下我的判断是否准确。我曾经和她说过,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安家,但不可以再找情人,我就是你的终生情人。她答应了的,信誓旦旦的样子至今刻在我脑海里。
到了房间里,我像上大人一样,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柳湄迟疑了一下,还说做了她应当做的事,为我解衣宽带,然后头埋在我裤裆里吮吸了半天,之后她又拉着我双双入池,洗了鸳鸯浴。我见她没什么异常,然后就放开心情,颠鸾倒凤,尽情享受一把,足足鏖战了一个小时。柳湄就这样通过了我的考核,从此我又把她当成二线心腹,和小秘一个级别。一线心腹只有三人,陆经理、财务部总监岑小雅、韩福根。
“何总,来了就开会。是不是生病期间有些事情考虑成熟了?”事毕后,柳湄娇滴滴地问。
“哪里,总得了解一下情况吧!” 我对那优美的裸体曲线已没了情致,男人都这样,精泄了,气也泄了,眼睛半睁半闭的,话都懒得说。
“从你生病前的举动看,宏大似乎在收紧业务。今后还继续这样吗?”她又依偎过来,头枕在我胳膊上,只是身体没有浴后那么滑腻,涩唧唧的,应是出汗所致。
我头开始发晕,眼睛迷迷糊糊,尽兴之后亟须睡觉,因此不想回答她的话。但她不依不饶,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说呀,公司员工都关心宏大的发展前景,那是他们的唯一生计呀!”
“别烦了,……”我已没有说话的力气,之后任凭她又问了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了。
我醒来时,已经下午一点钟,柳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估计宾馆的餐厅午饭时间已过,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驱车去工地。
工程部的人见我来了,都围过来。有人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说我运气好,失明很快就复明,是菩萨保佑;有人说何总的右眼只是浑沌了些,可左眼清澈明亮了。这些奉承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没听一样,只有一个人的话引起我的注意,那人说:“什么好都没有钱好,何总要是没有钱,那孩子绝不会把角膜捐给他。我看啊,何总给他家的钱最终都是打水漂,我才不信何师傅老婆换了肾就能活下去,他家就是那穷命,财尽人亡的命。”此言一出,全场默然。
我问:“韩经理,何德南找到了吗?”韩福根说:“还没有,但有了眉目,听说他和几个练武术的孩子在一起,那几个孩子流动性很大,难得在一个地方呆上几天,因此很难找。”我说:“再难也得给我找到。”我向其他人摆摆手,人们很快就散去,只剩下我和韩福根二人。
我告诉韩福根下一步打算,让他通知几个建筑公司尽快设法招收新人。韩福根说:“据我所知,找人说困难就困难,说不困难就不困难。”我问他此话怎讲。韩福根说:“农民工背井离乡就是为挣钱,适当提高工资,工人马上就往这儿聚,否则,招工就是一句空话。”
我发愣了,几个月前,刘三阳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招人的。结果招致了梁城建筑行业整体的嫉恨和反对,没几天,远大公司就换旗易主,尽管他们倒台还有其他原因,但不能否认有他们违反行规引发群怨这样的因素。现在,韩福根也劝我使用这样的方法招人,我不能不考虑后果,我说:“靠加薪招人,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韩福根说:“何总如果想做大手笔,一下子把那八百亩地开发出来,只能是这个法子,否则难得招人。”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再说,招人的事你还是得抓紧。”
不知怎的,那人说何德南家就是财尽人亡的穷命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在我身上,不行,我得去何家庄看看何德南家究竟是什么样,我说:“韩经理,你去派人去把李大头给我喊来。”韩福根应声走出屋,吩咐隔壁办公室的人去喊。
不一会儿李大头屁颠颠地跑进来。我二话没说让他跟我走。他傻乎乎地问去什么地方?我说带我去何德南家。他有些发愣,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何德南家。我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催他快走,到门口了,我又招呼韩福根也去何家庄看看。
何家庄离梁城八十公里,坐落在丘陵与平原的过渡地段,当地称这样的地形为畈。丘陵在我们这儿被称之为岗,畈已经没有丘陵的一切特征,它与一马平川的平原相比,只是地势高且起伏不平。一般而言,由于水的原因,畈地不适合种植水稻,庄家以旱粮为主,因此,居住在畈上的农家,大都比平原上的农家贫苦。何家庄也不例外,全村一百多户农家,人均不到一亩地,亩产即便达到千斤又如何,一斤麦子即便买到一元钱又如何,最高收入一千元,除去种植成本,所剩不会超过三百元,即便加上秋季收入又如何,秋季大都靠豆类、薯类,每亩收入远远低于夏季。这样一来,何家庄农户的人均收入大约在500元。大概仅够交电费的。因此,何家庄的青壮劳力都进城务工去了,常年生活在村庄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学龄儿童。当然,这一切,都是李大头在车子上介绍的。
顺着李大头手指指向,我远远地看见了何家庄。初冬的何家庄,灰苍苍的,没一点绿翠,没一点生机,连斜阳都显得苍白无力。此时,原本残存于我胸间的希望之阁瞬间坍塌了,这希望之阁是由笔杆子们的盛世之吹搭建的,也不乏有老爸闲谈中的少时趣闻为之添砖添瓦。我心思,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肯定枯燥无味,像我这样的人,连一天也呆不下去,上哪儿去找女人呀,即便找到了,肯定是粗俗不堪全身发臭。
按照李大头的指引,车子在一个新盖的三开间二进的院子前停下,我们三人都下了车。李大头下车就喊:“何庭广,何总来看你了。”只听见里面答应了一声,结果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我一见这老头的凶样,不由得心里发毛。只见这老头眼睛睁得似牛眼一般,一个怒气从圆圆的眼球里喷出来,把我照射得心惊胆战。李大头见状,连忙走向前说:“三叔,这是宏大的何总,你不要弄错了。”老头儿说:“我没弄错,我德南的眼睛现在就安在他眼眶里。”李大头说:“三叔,话不能这样说,何总对你家不薄,一下子给你们50万,你家人老几代一起做工,怕做三辈子也挣不到这钱。再说德南的角膜时自愿捐献的。”老头儿说:“没错,是德南自愿捐献的。可是庭广在宏大做工,每月只拿那一点钱,根本不够养家糊口,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德南他妈没日没夜的忙,结果累出了尿毒症。我算过了,那五十万只够换肾的,换了肾还是一废人,还得靠药物维持一条命。如果他何总不那么黑心,给庭广的工钱高一些,我儿媳在家就不会那么忙,就不会缺营养,也就不会得尿毒症。我家就会好好的。德南也就不会离家出走。我那可怜的孙子啊!眼睛挖了给人家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老人唏嘘不已。李大头气得一甩手,独自走进院子。
我像一根木桩杵在那儿,进退无据,心里七上八下,来何家庄是为了看望何德南妈妈的,何庭广迟迟不出门,说明他不想见,半路杀出个老头儿,说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实话实说,我是带着救世主的心情来的,一只角膜值五十万吗,据我所知,医院得到一只肾也就付几万块钱,况且我还打算继续付给他家钱。何德南还知道感恩,在我面前跪下,可这老头却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伤人,我成了剥削者了,宏大的工资付得并不少,全梁城的工资几乎都是一样的,这是不曾明文的行规,人人都得遵守的。我看看眼前刚盖的前后六间新房,气恼更不打一处来,心思就凭你家那五六亩地,亩产万斤怕也难得盖起来,还不是打工挣来的钱,得便宜卖乖,亏得你这老东西吃了六七十年的人饭!
“何总,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气量放大些。”韩福根贴近我耳朵又说:“甭和他一般见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了不入门,就缺礼了。”
我听从了,就迈开脚步走进院子。刚穿过头道门,就看见李大头和何庭广一道从堂屋走出。何庭广非常客气,不像是不欢迎的态度,说着客气话把我让进客厅。我环视了一下客厅,觉得是一寻常人家,除去一台29吋彩电外,没其他能看得上眼的物件,倒是山墙上挂的一副毛泽东画像挂得非常正规,金边的相框里的画像不是纸质的,而是印刷在富丽板上的,画面一尘不染,整洁如新。
何庭广要忙着沏茶,被我制止了,我说:“我来二件事,一是看看大嫂的肾源有没有着落,你们家还有什么困难,有,就尽管提出来;二是打听一下何德南有消息没有?我挺着急的。”
何庭广又说了许多客气话,之后他回答了我的问题,“肾源还没有着落,医生说正在积极寻找,一旦找到就通知我们,我媳妇还是靠透析维持;德南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没有消息,急死人了。”他直搓双手,一副着急又无奈的样子。我说:“我们也在找,韩经理负责此事。老韩,你说说打听到的情况。”韩福根说:“何师傅,据说,德南这孩子和一个叫黄磊的小青年在一起,黄磊这个年轻人挺仗义的,德南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们流动性大,很难找到他们的行踪。何总吩咐了,我一定尽快找到他,一旦找到了,第一就会通知你们。”何庭广又说了些感激的话,看样子,何庭广对我并不反感,从口气上分析,比那天我瞎眼时我们见面时的态度好多了。但问题是他知道我来了,为什么迟迟不出门迎接,这是起码的礼节,难道他是为他儿子捐角膜耿耿于怀?我也做出了超级回报呀!怎么说也不该这样的。
我又环视了堂屋一遍,“何师傅,你这房子盖了没几年吧?”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想引起他的话题,听听他是怎样看待出去打工的。何庭广说:“去年才盖好。”他眼皮耷拉下来,“房子刚盖好,孩子妈就得病了。”我望去,见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我说:“听大伯刚才说,好像嫂子是累病的?”
何庭广抬眼望着我,露出一脸歉意,“何总,我给你道歉了。我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的说得对,有的是扒歪筢子。他说你给我们工资低了,这是扒歪筢子,城里建筑行业工资几乎一个样,你不能多给的。听李经理说南面的工地多给了工资,没几天就被人拱下去了。我爹不知道这情况,他还是相信毛主席,相信他老人家的人剥削人的说法,他认为你们有钱人都是剥削人的资本家。”他指着墙上的毛主席像说:“房子盖好了,他坚持要买毛泽东像挂上,说只有毛泽东对穷人好。”
韩福根向我要车钥匙,说要去拿水喝。我给了他。
“既然何总能来看我,我就说实话吧,我老婆的确是累成病的。这房子一共花了四万块钱。是我三年的工钱,全部省下来了。何总,你可能不知道,农村盖房子是大事,房子就是招牌,二个儿子马上就大了,娶亲说媒,媒婆子第一就是看房子。房子不好一切免谈。所以,拼命也得把房子盖好。”韩福根拿来了几瓶纯净水,递给何庭广一瓶,他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三年的工钱全部省下来,也就是说一家七口人的所有开销都是老婆累出来的,说出来不怕何总你见笑,这三年家里几乎没见过荤腥,天天白干饭加咸菜,只有我在工地还能吃到一点荤腥。”他叹了一口气,“人是肉身,盖房子又是苦活,没日没夜地操劳,营养再跟不上,不得病才怪呢……”他低下头,我看到几个水滴落在水泥地上,变成了个个黄豆大的斑点,何庭广突然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对不……”
我伤心了,眼前一片绿色的哀愁。韩福根连忙掏出纸巾递给何庭广,何庭广没有接,而是用袖子擦去泪水,也许见我眼眶也湿了,摇摇头说:“不该说的,惹得何总也跟着伤心。”韩福根说:“我家那口子说过,何总是好人,心地善良,你家的事,谁听了都会伤心,何况是何总。何师傅,别难过了,有病治病,我再加把力把德南找回来。你家一天的乌云就都散了。”
我问:“何师傅,还有什么困难吗?”何庭广说:“没有,你何总是我家的贵人。有困难肯定会找你。”我说:“我能看看嫂子吗?”何庭广说:“当然,她现在躺下了,进屋去。”我随何庭广走近左边的房屋,闻到一股农药的味道。何庭广说:“灵芝,何总来看你。”却没人回声,我走前几步,见一个面色浮肿的女人躺在床上,突然间,那女人的嘴角流出一股鲜血来,我下意思地往地面望去,见有一个小瓶儿,我明白了一切。
何庭广抱起老婆,叉了声地对我说:“求何总把她送到乡医院去抢救!”我马上应声:“快抱到车子上。”何庭广抱着老婆刚走出卧室门,从对面的房间里闪出一个走路一瘸一瘸的敦实汉子,他伸出手臂做出制止的姿态,“慢!”何庭广随即止步。我向这人看去,这面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刹那间我想起来了,这是尤用,没错!那天在望远镜镜头里出现的就是这个面容。我随即握紧了拳头,眼睛迅速向四周搜寻,看又没有可操持的器械。
尤用说:“庭广,你觉得还能救活她吗?即便救活了又能怎样?她是一个你拖累不起的废人!”他咽了口吐沫,“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死的。成全她吧,不要让她屈辱地活在这世上。”我一把推开尤用,破口骂道:“闪开!你这个恶棍,见死不救,还算是个人吗?”尤用嘿嘿一声,“何屯,骂得好!我算不算人,天知道,哥们知道,我自己更知道。但我要说说你,你虽算不上好人,但你能一下子付给庭广家50万,并表示继续付下去,这说明你良心未灭。可是你想过没有,用这50万给我妹子换肾,大把的钱最终都流入医院、医生的腰包。如果庭广和你一样有钱,我支持我妹子换肾,可庭广是个穷人,他无法承受我妹子今后的治疗费用,一旦钱不拥手,我妹子还得死去,所有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因此,我今天来就是劝说庭广放弃治疗,不要给我妹子换肾。省下钱来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供他们读书,看看能不能摆脱他家穷苦的命运。我对庭广说,灵芝的父母是我的堂哥堂嫂,我可以去说服他们。”我乜斜着眼,上上下下把尤用打量一番,带着几分蔑视的口吻说:“原以为你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哪知道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混球。你撺掇何庭广抛弃妻子,落下钱财。他心里能好过吗?他会为此后悔一辈子。再说,何德南为了救母,献出了眼睛,你这样安排,何德南能放过你吗?他知道不撕了你才怪!尤用,你听着,我可以再给50万,一定得把尤灵芝抢救过来!”
令我震惊的是,泪流满面的何庭广抱着老婆慢慢地将她放在地上。我一把拽住了他,“不行,跟我上医院。”何庭广一边走一边说:“何总,我成全她,她这两天一再和我说她不愿继续治疗,并且说得这病太受罪了,不如早点死。我不同意。没想到她选择了服毒。”他转而对尤用说:“三哥,你去把床上的被褥拿来给灵芝垫上。”尤用刚要一瘸一瘸地进屋,我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朝他的脸就是一拳,“你是个杀人犯!你妹妹就是被你杀死的。”尤用揉揉脸,目光里有冷漠也有真情,“难得你有这样的善心。可是我要对你说,杀人犯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些人。你的公司利润率达到多少,你心里清楚,你们这些人,挣一把,就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可是你们发给工人几个子儿?如果你们能从利润里拿出很少的一部分发给工人,我妹妹也不会劳累成疾而悲惨死去。你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他双手一摊,“他们以城市化为幌子,和帝国主义一道推行什么全球化,拿可怜的一点工钱做诱饵,钓农民背井离乡出卖苦力,挣来了外汇去买美帝国主义的国债,然后他们从中拿回扣。你看看我们农村成了什么样?都是些老头老奶奶和小孩,这些孩子得不到父爱和母爱,从小就被铸就了孤僻性格,长大了很难融入社会,贫穷还会像幽灵一样缠他们一辈子。”他挥了一下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中国的农村就是这些孤老遗少支撑着,他们以病弱之躯,向国家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养活你们这些搜刮者和寄生虫。”
我像个傻瓜,看着他往屋里走,看着他抱来被褥摊平在地上。他突然放高了音调,“告诉你,何屯,你要是还讲良心,就拿出一部分利润发给工人,让他们能过上人的基本生活,不那么劳累,不那屈辱,这也算你积了阴德。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要存那么多的钱做什么,知道吗,苍天有眼,人心有秤,亏了良心,是要遭报应的。说不上那一天,1949时光再现,你们一下子都变成一群被人穷追猛打的恶光蛋,和我们现在一样。” 他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把右脸伸过来,“我知道你恨我,肚子里憋了一股气。你刚才打得是右脸,现在我把左脸送过来给你打,你狠狠地打,打过了,我们就扯平了。你弄瘸了我的腿,本想把你也弄得缺胳膊断腿,哪成想弄瞎了你双眼,害得德南外甥丢了一只眼。”我扬了扬拳头,最终没有捣出去,我承认,在他面前,我是一个败者。他错了,能在我面前认错,我是始作俑者,却没有承担的勇气。
自打此刻起,我想报复尤用的心思全没了,还要争那脸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