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拉赫马尼诺夫于1901年完成了他的杰作《第二钢琴协奏曲》。这部作品甫一问世便获得巨大成,受到舆论普遍地赞赏,至今却仍是许多著名指挥家经常指挥演奏的剧目,那激情澎湃的交响和宽广柔和的旋律震撼和感染了无数音乐爱好者。可以这样说,凡听拉氏作品,此曲和《第三钢琴协奏曲》以及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是必听曲目。
因为悦耳动听,又是大师作品,有关人士纷纷研究探讨拉氏的创作意图和动机。有人说此曲反映了农奴制度濒临崩溃时俄罗斯知识分子的彷徨甚至是绝望,曲中的抒情段落反映的是他们的忧郁和悲伤,而激情段落则反映的是他们内心的愤怒;另有人说此曲的基调是俄罗斯的经典忧伤风格;还有人说此曲是作者内心苦闷的宣泄。这些见解从不同侧面解释了拉氏的创作背景和动机,对听众理解作品不无裨益。
音乐是特殊语言,和语言文字不同,它传递的信息不确定,比如语言文字有关忧伤的叙述,人们读之便可了解这是什么样的忧伤,而音乐却不表达有关忧伤的确指,听众只能通过对音乐的感受、联想来理解音乐表达什么样的忧伤情感。这样,对音乐的理解必然会出现分歧。产生分歧的原因众多,主要关乎听者的阅历、修养、知识、品位和风格。同样的乐曲,不同的人会听出不同的含义,做出不同的解释,至于谁对谁错,绝无标准答案。正确的理解应当是主要通过作品本身,辅之以对时代背景和作者经历的考虑,来分析作品的创作思维和动机。
由此,我认为拉氏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与俄罗斯面临巨大社会动荡无关,它是作者的情感宣泄,但不是苦闷的宣泄,这种宣泄非但没有俄罗斯的经典忧伤基调,反而是澎湃的乐观向上的风格,甚至还有类似弥撒的感恩音素。它是刚柔结合的典范,这里的刚与柔,反映了作者心理路程的轨迹,也体现了作者在获得友人或者异性的体贴和关怀下,走出创作困境的欣喜与激动。确切地说这里的柔,是唤醒迷失途径的天才的宽广神秘的力量;这里的刚,是遭遇挫折的天分被重新唤醒后喷发的激情,
为什么这样说,依据是:
这部举世闻名的作品的创作是在先写了第二和第三乐章后,再写第一乐章进而完成整部作品的。为什么会是这样?是因为拉氏在1895年创作了《第一交响曲》,这首倾注了他大量心血、提名献给AL(既他深爱的安娜夫人)的作品首演遭受惨败,并面临终止和安娜夫人关系的境地,他由此一蹶不振,再也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音符,陷入极度苦闷甚至绝望。拉氏的亲戚朋友为此多方设法帮他摆脱危机,引荐他两次去拜会大文豪托尔斯泰,老托给他的鼓励也未见成效。之后又请心理师尼古拉·达尔为其治疗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恢复了灵感,写出了《第二钢琴交响曲》的第二和第三乐章。
现在让我们来听一听这两个乐章写的是什么?
第二乐章一开始是悠缓迷人的和弦,奠定了这一乐章的教堂般气氛。在此基础上由长笛吹出的基本主题,充满宽厚、祥和、温柔的气息,之后的流畅的钢琴在柔和的弦乐背景下,时而欢快,时而富有激情,时而喁喁私语,时而澎湃激扬。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第二乐章,那是描写人们在遭受重创后休养生息的著名乐章,可以这样说,拉氏的这一乐章与老贝的那一乐章相比毫不逊色,更富有教堂弥撒曲的气息。
创作是人心灵轨迹的反应。在第二乐章里,我们应当能看到拉氏接受的心理治疗是成功的,他把此时的心理反映在作品里了。这一乐章的宽广迷人的气氛,像俄罗斯粗犷美丽的原野。琴键敲出的声音亦像是来自天国的声音,激发了作者的理想和激情,其中不乏有感恩的倾述。联想到拉氏在此期间宣布和心爱的娜塔丽娅的婚事,拉氏这期间定是沉湎于爱情中。要不然,作品中不会有许多甜蜜柔和的旋律,某些地方和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非常相似,肖邦此曲也是在和乔治桑浪漫爱情的福窝里谱写的,爱情是创作的重要源泉,这一点怕没人能够否认,可以这样说,拉氏在心理师和爱情的双重理疗下,克服了巨大的精神障碍,重新获得了灵感。拉氏在重新获得灵感后,内心应当感激尼古拉·达尔和娜塔丽娅,这情感反应在作品里,就是乐章中时而出现的弥撒气氛。
恢复了灵感拉氏,旋即将饱满的热情注入到第三乐章中,据说这一乐章是最先写的。在这里,刚与柔发生了激烈地碰撞,不时掀起了阵阵巨澜狂潮,把听众带入一个既心潮澎湃又激动万分的境地。在这个乐章里,第一主题的阳刚之气以快节奏的热力生机欢快地在琴键上跳跃,第二主题却一改温柔之情,两次以排山倒海之势掠获了听众的心,刚与柔的完美结合使这部协奏曲成为世界名曲,由此奠定了拉氏的大师地位。置身于拉氏制造的沸腾场景中,你不由得热血涌颈,幻觉和理想融为一体,顿有大有丈夫理应如此应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
拉氏为检验作品的效应,拉氏便将这两个乐章在莫斯科公演,取得了成功后才把第一乐章补齐,进而完成这一伟大的作品。
最后完成的第一乐章,乃水到渠成之笔,它实际上是后两个乐章总结。音乐伊始,拉氏用八个钟声的和弦把听众带入作者的心灵轨迹中,继而以极为庄严深情地史诗般地叙述。这第一主题叙述使人强烈地感受到胜利者的踌躇满志和“险处不须看”的淡淡忧伤。这里的阳刚之气深沉博大,有人以此认为是反映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忧伤和彷徨,我不这样理解,如果这样,那么如何理解接下来的歌咏般的第二主题和略带狂欢的第三章主题?如果硬把其中强健的旋律理解为知识分子的愤怒则未免牵强附会了。当然这个乐章后半部分中有短暂的不安情绪和悲壮的激情,但这不足以说明这是反映了知识分子的忧国忧民的思想,欢乐中含有忧伤,胜利的喜悦里藏着不安,交响乐大体都如此充满哲理,贝多芬《命运》最后狂欢的乐章里,不是仍然有厄运的敲门声吗?
在这个乐章里,第一主题庄严的史诗般的叙述和由法国号吹出的令人醉迷的第二主题同样是刚与柔的完美结合,相信听众在听到这两段音乐时的心情一定很陶醉,甚至可能涌出莫名的惆怅,这就是俄罗斯音乐的迷人之处,很像我们的宋词中“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意境。读者不妨拿这段法国号和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第二乐章那段抒情的法国号比较一下,看看它们有没有同工异曲之妙?
拉氏此曲是我经常听的交响曲之一。每当我创作困顿时,首先想做的就是聆听此曲。我喜爱这里面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喜欢这里面的宽广祥和的柔情,那庄严史地叙述则坚定我勇往直前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