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阿猪的博客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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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五·七干校生活片断)

(2011-08-10 14:42:26)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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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飘洋过海,探儿子来了。没时间带她看山看水,先就拉到店里陪我练摊儿。搬来小凳儿,没客人的时候,我就端坐老太太脸前,听她痛说革命家史: 

 

那时候你每天走那么远的铁路去上学,妈整天担着个心。一会儿怕你又跟人打架了,一会儿怕你摔着了,更怕你叫火车给压了。有一天夜里,做了个恶梦,梦见你真的就叫火车给压死了。把我给吓得啊,打那就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大伙儿正在地里干活儿呢,忽然就看见你黄阿姨,,,对,就是后来去了美国的那个黄阿姨,摆着手从干校校部那边跑过来,一边高喊:老王,老王,不好啦,快去接电话!我一听,当时腿就软了,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昨儿夜里那梦是真的了,真是你叫火车给压了。就觉着天旋地转,我脚跟一软,才没走出几步就,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后来是黄阿姨,还有另一位叔叔,俩人一左一右架着我到了校部。原来是林校长要找我谈话,结果我听成是叫我接电话了。那时候,没有天大的事儿,谁会打电话呀?

 

林校长看着我说:怎么吓成这样了?也难怪呀,老猪是反革命嘛,你这反动家属,八成心里也有鬼!黄阿姨抢过去说:老王有什么问题?别忘了人家可是三代贫农。刚才是我着急,结果她以为是她孩子出什么事儿了。加上老王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贫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昏倒了。

 

那姓林的找我,是为了你爸爸的事儿。那时候,干校有三个正副校长,就是这个姓林的最坏。每次抓你爸爸来批斗,我从批斗会准备会开始就得回避。批斗完了,姓林的还要叫我去抄别人写的你爸的大字报,还要叫我写自我检查。

 

干校的大字报,都贴在食堂里四周的墙上。他们那么多人写,我一个人抄,还得是干完了地里的活儿之后。食堂都开饭了,人们在排队买饭,我还在那儿赶抄大字报。高的地方看不清楚,还得踩着梯子上去抄。纯粹是挨整。

 

店里进来一客人,买了点什么。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干校一批你爸,我就得回避,去农村和贫下中农三同。都已经下放到干校了,还要三天两头地下乡。不但我要去,还得连累他人。因为我那时身体很不好,瘦得才八十来斤。 

 

说起这回避也满有意思。有一回,我们一共下去四个人,两男两女。刚去的时候我们很卖力气挣表现,后来就开始想法子偷懒。我们告诉生产队说:我们来,不但要参加劳动,还要开会学习,这是领导的要求。于是我们就经常“开会”,就是在一起吹牛聊天侃大山,有时候还唱歌儿呢。谁知,村里的孩子把我们的“会议内容”偷听了去,告到生产队。没办法,我们就又跟生产队撒谎说要到公社去开会。那公社叫倒水公社,大概是地处大山边,水来了都得倒流走的意思。你想啊,山里人到了城市不认路,我们几个城市人到了山里,也一样找不着北,一到叉路就迷。所以,干脆弯几个山头就躲起来,继续吹牛聊天侃大山。 

 

后来有一次,公社真的来通知叫我们去开会了。结果,我们从一大早就开始模着上路,人家上午十点开会,等我们终于摸到公社,已经下午四点了。急得公社的人团团转,找到生产队,最后戳穿了我们“开会”的把戏。

 

又进来一客人,买了点什么。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说起你黄阿姨,有一次回避,下去三同,就只她愿意陪我。晚上没事了,俩人总爱坐在草垫子上聊天。那天他忽然问我说:老王,你猜我最讨厌谁?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林校长?不对。她说:他太小,我是要你猜大的。不明白她这是指着谁说讨厌,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她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跟前说: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哪一个?我脑子里在找比姓林的官儿大的,可没想到她拽着我跟我急,说:嗨,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江青啊。

 

我当时吓了一跳,差点又昏过去。那时连林秃子都还身体健康,江青可正突出着呢,怎么你黄阿姨竟然敢说这话? 

 

接下来她又问我:你最讨厌谁?姓林的。林校长?嗯,我是说大的。大的?,,,哦,,,哦,,,那就是林彪。我吞吞吐吐地说:林彪长得跟姓林的一个样,整个儿一反派人物形象。说完这话,我怕得要死。

 

打那以后,我们俩有了共同的秘密。 

 

那之后过了才没多久,林彪就死在温都尔汗了。林彪已经死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因为中央文件还没有传达到干校。可是,你黄阿姨的爱人当时是县里的干部,县里已经传达了。 

 

记得我们在打麻杆儿,打着打着,你黄阿姨忽然冲我使眼色:老王,想上厕所吗?我说:不想。她干脆过来拉上我就走,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 

 

告诉你吧,你讨厌的那个人,死了。什么?你大白天数梦话,刚才那姓林的不还看着他好好的吗?嗨,不是这个姓林的,是那个大的。嗨什么嗨,我说: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要真是林彪死了,还不得奏哀乐,降国旗,开追悼大会,还不得好一番折腾啊?嗨,不是啦,他不是那么死的。他是,,,

 

黄阿姨抓紧时间,三句并做两句地把林彪要夺毛主席的权,最后不得好死的文件精神给我传达了一遍。我还是没搞懂,这林彪不是已经定了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了吗?作为亲密战友,情等着就是了。怎么还要,,,?嗨,他活不过毛主席你看不出来呀?他那一身的病,身体比毛主席差多了。要不怎么就让咱成天喊: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呢?

 

林彪的事儿,最后干校也传达了。可会后林校长单独找我谈话:本来你是反动家属,不能听传达的。现在既然你已经听了传达了,那么,就要对你有一个政治要求。回去后不许走漏任何消息给老猪。他是现行反革命,不能知道任何中央文件内容。如果你不照办,就当做反革命问题,严肃处理你。

 

我这心里犯嘀咕:回到家跟你爸爸说是不说?说吧,肯定那姓林的知道了要整我们两口子。不说吧,这三天两头批斗完了,你爸爸每次写检查最后落款时总还得加上那句: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可这后半截儿从今往后就是大问题了。再这么写,不又多一条现行反革命罪状吗? 

 

我要跟你爸爸说,可怎么说才能不让人知道呢?家里当时住的那排平房,这屋里打个屁隔壁都能听见。所以就只好等到夜里灭灯睡了之后,蒙上被子,揪你爸爸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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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一客人,什么也没买,又出去了。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这个客人。他又不买东西,你还跟他罗嗦那么老半天干嘛?,,,噢,行,我明白了。 

 

刚才说到哪儿啦?,,,你黄阿姨?,,,这会儿在纽约呢吧?,,,一直没联系过。可说起她的事儿,也挺逗的: 

 

她爷爷辈儿就是从广东给卖到美国的华工。爸爸妈妈也是在美国生的她。家里起小就把她们姊妹三个,全都送回中国接受华语教育。解放那年,她正在中山大学读书,爸爸妈妈到了香港,想接他们姊妹回美国,结果她两个哥哥都回去了,就她革命,不愿意回。

 

黄阿姨,革命得很,直到文化大革命。人家拆了他家里从美国寄来的信,拿她有海外关系的事儿来整她,她再想回去已经晚了。后来,她从干校出来,调到县里,又调到广东。等再跟美国的家人取得联系时,已经都九十年代了。她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只有哥哥还在美国。 

 

黄阿姨跑到美国领事馆去申请签证探亲。人家一看,她的出生地居然填的是美国?问了她老半天,又查来查去查了老半天。还真查到了她当年在美国的一家医院的出生记录。你看人美国这医疗系统,六七十年前的事儿,还清清楚楚。 

 

大使馆的人跟她说,你就是美国人!不用签证。并且很快给她发了护照。领事很同情她的遭遇,大开绿灯。结果你黄阿姨的孩子们,女婿媳妇们,连孙子辈儿的,呼啦啦一下子,能走的都走,全到美国了。

 

进来一客人,买了点什么。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干校的事儿,说起来没完的。你爸爸。因为有人揭发,说他是五·一六份子,才被打成反革命的。可是,干校每次斗你爸爸,只要一说他是五·一六,你爸爸斗争会上就跟人急。竟然还要跟人打架。 

 

斗争会上,你爸爸总是反问:你们说我是五·一六份子,有证据吗?能把我加入组织填的表什么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吗?哪怕提个醒儿,谁是我的介绍人?在何时何地?也好帮助我回忆回忆吧?下面就有人喊口号:老猪不老实!,,,抗拒从严!,,,跟着就有那想表现的,冲上来,,,就想打你爸爸。你爸爸于是就抄条凳儿,抡条凳儿,跟人拼命。 

 

你身上就有你爸爸这猪脾气,平时厚道,总吃亏。可真急起来,,,批判会上敢抡长条凳! 

 

发生这些,我当时都是不在的。我在三同,回避。打得狠了,你爸爸伤得厉害了,才会让我临时回来。有一次,你爸爸让人捆起来,耳刮子扇得脸都肿了。因此落下中耳炎,聋了一只耳朵,另一只也大不如前。以后听人说话,老得用手护着耳背。

 

进来一客人,老太太赶紧擦干眼泪: 

 

好,不说那些伤心的事了。 

 

在干校,我和你爸爸,什么都正好相反:他结实。我虚弱;他是现行反革命。我出身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根正苗红;他完全没有自由。我还可以听中央文件;他脾气好,肯卖力气。我不行,谁的气我也不受,还净偷懒。 

 

你爸爸脾气好,连放羊放了一辈子的那个韦四都成天欺负他。干校让你爸爸干的活儿,都是最脏最累的。比如挑大粪淋菜,看牛,还有就是放羊。你不也跟着你爸爸去放过羊吗? 

 

干校有三、四百只山羊,白天放出去,一走十几里的山头,羊就到处跑。傍晚收工,往往天都黑了,才赶得群羊入圈。韦四每天就冲你爸爸嚷嚷:老猪!点数!这羊要是少了一只,就,就,,,就打倒你这个反革命!你爸爸于是每天回来,头羊走到前山就得开始点,到了羊圈还点不清楚,进了圈了就更难点了。因为满当当一圈白团团,小羊还老爱钻在老羊的肚皮底下,头都不露,怎么点? 

 

你爸爸点啊,点啊,越点越少,越少心越慌。我就为这,每天等他回来吃饭得等到你们都睡了。后来,是我给你爸爸出了个主意。我说:老猪,你看看你,怎么这么笨啊?你不会就告诉他:点过了。XXX只。一只不少。你看他怎么点。你都点不清楚,那韦四,一点儿文化没有,他能点清楚?

 

这个主意出得好。从此韦四再也没在这上找你爸爸的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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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一客人,买了一台诺基亚手机。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那时候,这平常人的思想,都在干校艰苦的劳动改造过程中扭曲了。运动一个接一个,批判一浪高一浪。很多干部因此真的以为,只有革命,革命,再革命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于是有胡乱捕风捉影,揭发别人的;有主动瞎编,坦白自己的。每到运动一来呀,大伙儿就跟唱大戏似的。有的人,更不惜将自己的人格,在这个政治舞台上出卖,,, 

 

宾阿姨你还记得吗?我们单位一起下到这个干校的,就只有我们这两家。她爱人原来还是我办公室的一个头儿。她本来没什么问题的,可有一次,批判会上她忽然就主动检查开了。 

 

会上,她举着事先写好的稿子高声地念:,,,我,宾某某,虽然阶级成份是下中农,血管里流的是贫下中农的血,但长期在机关工作,没有注意和工农兵相结合,所以竟然慢慢地,成了资产阶级的俘虏,,,嘿!有鼻子有眼的。

 

她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挣表现,以攻为守。成为改造得好的,早日站到革命群众一边,而不是群众批判的对象。这样就或许有机会早一些回到省城,脱离五·七干校这个苦海。

 

对这个问题,你黄阿姨最有远见。她对我说过:老王,你放心,不会总叫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改造的,这世道总是会变的。再说了,干部下放劳动,搞得粮食年年减产。就说这新品种温州柑吧,我们来的头年,一万八千斤一亩,第二年亩产就成了一万二,第三年才八千斤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进来一客人,买了点什么。完后老太太接着说: 

 

提起这宾阿姨两口子,那又是一个故事。 

 

刚到干校的时候,我们在五排,他们分到二排。五排管猪牛羊马菜,二排管果园。我们睡的是草垫子,他们只睡硬木板。结果宾阿姨受了寒,病得不轻。我听说她病了,就叫你给她家送草垫子去。可你摸黑跑着给她把草垫子送去,她却不收,把你又给打发回来了。为了要表明和你爸爸划清界线,,, 

 

后来你爸爸摘掉了反革命的帽子,很快就调回省里工作,还把你也带上走了。而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却和宾阿姨一起被分配到县里的书店,站同一个柜台。 

 

那天,主任通知我说我的调令也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回家打点行李,整夜都睡不着。可是到了第二天,主任又忽然把我叫到班上,态度完全变了。他对我说:你调令虽然来了,但这工作却暂时找不到人来接替。可是可是,干校不是还有,,,我当然知道干校有人。可我指的是这柜台的货是你们两个人盘点的,就得卖到下一次盘点。中间不能换人。是吧?小宾?

 

主任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高兴,竟忘了宾阿姨。这会儿原单位只调我不调她们俩,人家心里该有多难受。我马上答应干完这一期。等三个月,盘点完后,说不定宾阿姨两口子的调令也就来了,大家一起走。 

 

三个月总算扳手指头给扳到了。可仍然没有宾阿姨的调令。盘点完后,我要走了,她嘱咐我叫我回单位后别忘了给她们写信。我答应了。 

 

回到了单位,忙过一阵子后,我给宾阿姨写了一封信。在信里我对她说:,,,现在单位里有不少新人。有几个从体委退役的运动员,还有一些来自工农兵的年轻党员。大概是组织上要给知识分子集中的单位掺沙子吧。可现在各项业务正在恢复当中,其实很需要懂业务的人。,,,我刚回来,对新领导还不熟悉,以后有机会一定向领导提一提:不但是你们两口子,下放到其他干校的还有很多人,都应该回来工作。,,,顺便告诉你:现在单位的一把手,是一个南下干部,原先在局里做过军代表。,,,

 

信发出去后,一直没有回音。慢慢地,我也就忘了这事儿了。后来的两三年里,下放到各地的干部,陆陆续续都调回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就剩宾阿姨这两口子,还在那县里站柜台。 

 

有一天,忽然见到她来单位转转,看看。当时没什么人答理她,老同志见了顶多也就打个招呼点个头而已。唯独我,觉得很难得,和她好几年的干校校友不说,还一同站了小半年的柜台。为这我高兴得不得了,招呼她跟我一起打饭吃饭,聊干校的那些人和事。 

 

这时单位领导走过来,我连忙介绍宾阿姨。就见领导眉头都不抬地看了她两眼,转过来对我说:老王,下午一上班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送走了宾阿姨,我下午一上班就进了领导的办公室: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说。看你跟这个宾某某,还挺亲热的嘛。啊,哈?我不知道领导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从干校回来后,有没有跟她联系过?好象,,,不记得了。看着领导那么样板着个脸,我不自觉地含糊其辞起来。有没有写过信?嗯,,,刚回来时好象写过一封吧。有什么问题吗?你还记得你写了些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就见贺领导很生气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往我面前一摔:看你还一口一个战友呢,人家可早就把你给卖了!

 

我心怦怦直跳,打开了那封信,,, 

 

你猜怎么着?宾阿姨把我给告了!原来她收到我的信以后,写了一封揭发信,把我的信附上,告到局政工组了!在信里,她写道:,,,请看老王是怎么看待工农兵干部的,,,言下之意就是工农干部水平低,不能很好地工作。,,,更为严重的是,,,诬蔑党的与工农相结合的方针政策是掺沙子,,,

 

我一边看着那信,一边浑身发抖。我生气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那信是在安慰她,同情她,帮助她。她怎么竟会拿着这样的信把我给告了呢?我生气自己怎么会瞎了眼,中午还请她吃饭! 

 

领导告诉我说:这信三年前就从那时候的局革命委员会政工组转到我这里了。可是我反复看了你的信,觉得你说得没错儿。当时的情况就是如你说的一样,新同志业务上需要有老同志来传、帮、带。相反这个宾某某的揭发信,暴露了她是一个专爱背后搞鬼的小人。所以,到现在,我把所有能调回来的都调回来了。可我就是不调他们俩!

 

怎么回事儿?这半天没见有人来买东西?是不是见我在这里脸红脖子粗的,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我说:下班时间早过了。老太太忙说:让我把这点儿故事说完。 

 

这宾阿姨两口子,从干校出来后,又一直在那县里呆了八年,才终于调回省城的一所学校工作。 

 

有一次我出差回到省城,正在酒店大堂等车接的时候,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头儿。回头一看,是宾阿姨的爱人: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我说:没想到是你呀。怎么样,你们现在好吗?小宾还好吗?好,当然好了。我们现在都退休了,在家里抱孙子呢。听说你们后来教书去了?是呀,那狗屁单位一直不调我们。哼,那单位不要,自然有人要。

 

抓住他这句话,我说:你错了,不是单位不要你们,而是你们当时自己把事情弄糟了。,,,小宾要是不写那封信给局政工组,你们早就调回来了。,,,她这么做,用当时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时,正好接我的车子到了。我甩开大步走出酒店,留下他,依旧盲目地,站在大堂中央。

 

阿猪

零零年十二月

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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