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阿猪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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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散记

(2011-08-13 15:44:01) 下一个
 

梅西散记 

 

-学写信- 

 

老同学去澳洲,到了悉尼才通过机场问讯处现找酒店。那酒店物美价廉,老同学很满意,于是在去过墨尔本后返回悉尼时,又去CHECK IN。不料这回的房价高出百分之五十,令老同学大惑不解?

 

先生上次是通过机场介绍来的,所以付的是优惠房价。对找上门来的散客,酒店是一律不打折的。前台小姐耐心解释,老同学却越发糊涂: 自己找上门来,不是省了酒店需要付给中介的那份佣金了吗?怎么反而没了优惠呢?

 

老同学在电话里还是气不顺的感觉。这老家伙,一听就知其不喑商道。那小姐怕是也没说到点子上。接下来,我也摆了一个故事,给老同学消气: 

 

前月里,我拖家带口的,也去了一趟澳洲。沿途所有的酒店当然都是通过代理预订的。在堪培拉,那酒店的经理对我们倍加关照,多开了一间房,却拒绝多收一文钱。临走我很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感谢她才好。可酒店经理却说:先生,如果你能给代理写封信,替我们酒店说多几句好话,那就是一个 BIG FAVOUR 了。 

 

原来如此!酒店和代理之间有这么一层依赖关系。老同学这才明白过来。可他接着又问:那信,你写了吗? 

 

这一问,问到了我的痛处。还没有。我说: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写,我是一定会写的。就为这,上个月破天荒头一回报名参加了一个英文夜校写作班,本周正学到如何写BUSINESS LETTER 呢。哎,我该上课去了,咱回头再聊。

 

课堂上,老师请每个同学把自己最近写的 BUSINESS LETTER 拿出来跟大家伙摆一摆。轮到我时,我支支吾吾地把这层来意说了出来。结果,老师在布置作业时叫大家回去后都替我写这封信,她自己也写,下周上课时总结。这下,我会有一封够水平的信给那家代理了。算是对那酒店的答谢。 

 

呵呵,四十岁人了,才学写信。 

 

-骂死它- 

 

英文写作夜读班,每周只有一次课。为了避开下午下班时的车流,我一向去得很早,在校园里四处转悠。或者到图书馆看会儿杂志,或者,去学生餐厅喝杯咖啡。哪怕是在校园的草地上坐一坐,遛一眼过往的少男少女,这心里就透着些许小资,大面积享受。 

 

不知不觉地,一次比一次去得更早。下午三点才刚过,这屁股就坐不稳了。收拾东西,关门走人。店里小半天儿的生意也不在乎了。 

 

要说这人到中年了,凡事应该不惑的。可我却偏偏受不了这小小的刺激。虽然每周只来夜读一次,可这毕竟是洋学堂呀。一种气氛,一种格调,一种久违的感觉,总是从深处煽动着:来吧!在这里你会觉得渴望,觉得充实,觉得自由。来吧!回味一下吧,你这混混!

 

想当年大学毕业,婚恋的冲动把考研的冲动给扼杀了。从此竟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再没体会过这渴望,充实,自由,再渴望,再充实,再自由的境界。 

 

一念之下,我决定读骂死它(Master,呵呵,硕士)了。再混一把。下这么个决心,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三年前,初来咋到。除了去端盘子,竟混不到一口饭吃。那是为生活所逼,硬着头皮到处去找书念。想读个能不被歧视的文凭,好歹混口饭吃。可没想到自己原来在中国学的专业,在此地连一个交叉学分也换不到,还非得从大一年级读起。要不是因为忽然有了工作,怕是这会儿还在为白扯啦(Bacheler,呵呵,学士)伤脑筋呢。 

 

申请这个研究生课程时,我绕开原来所学,用英文写作班刚学得的一份象样的简历,加上几个已经是教授和PH低(博士)的朋友给email来的推荐信,面试时更是一派胡言。结果,嘿嘿,这就算骂死它(硕士)了。通知我可以开始上研究生的课,插班学《高级研究方法》。 

 

回到家,对着孩子大人,我好一番交代:从下周开始,我,就是走读生了。你们呢,就都算陪读,知道吗?家里这生活嘛,从移民到留学,从思想到行动,都要跟上,要配合,要有一个转变了。

 

这课是怎么个上法?老婆小心翼翼地问道。每周去一个晚上。那,那他奶奶地变,变,变个屁呀!是,是。不变,不变。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开头难- 

 

开课那天,来的各位一一做自我介绍时,二十二年前的情景忽然又浮现在眼前: 

 

当年,我从老少边考进大学。住进寝室后一问,睡我上铺的那位老大哥,高考考分竟然比我高出一百零八分!他还不是全班最高,而我确是全班最低。可想而知,每天躺下,眼盯着上铺的床板,感觉简直就是三座大山啊,压得我别说学习了,连喘气儿都困难。 

 

可眼前这个班,对我来说,何止是三座大山,简直是群峰缭绕。光是从国会大厦来的就有两位。其中一位还是现任国会议员,从前的商业部长。其余的也不含糊,这个委员会,那个上市公司的,唯独我,是SELF-EMPLOYED(自雇,呵呵),而且的而且,英语还不是母语。 

 

上课了,教授在课室里转着圈儿牛头不对马嘴地宣讲,每讲一句,总要将目光投向我这边,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怀疑,在担心,担心这个亚洲人是否能听得明白。对我来说,教授讲的倒不难理解,可是学生们的提问往往令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有一次,一位从高等法院来的律师,在向教授提问完后,象是征求我的认同似的,冲我哗啦啦说了一大通。由于当中几个关键词我根本不懂,结果整地双方都很尴尬。

 

上第三次课时,教授忽然问说大家的论文进展如何?咦?我纳闷,什么时候布置论文了?什么论文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却原来,研究生课程是以这样的模式进行的:学生自己去研究课本,自己去寻找研究课题。教授也上上课,但只介绍些相关的,辅助的内容。课题研究遇到困难,学生当然可以向教授咨询,但别指望能获啥裨益。更多的帮助,倒是来自图书馆的馆员。无论任何数据,资料,只要它确实存在,只要你问得出,图书馆员的责任,就是帮助你,直到找到它为止。 

 

我,于是,在不知所措之中,开始了对论文课题的寻找。 

 

-打头炮-

 

一转眼,这《高级研究方法》课程就结束了。就各自的研究课题,同学们分别做了公开课讲演(就相当于答辩)。讲演那天,系里知名的教授都来了,把本来已经镇定下来的我,重又惊得手足无措。因为整个下午的讲演,我打头。 

 

这头,打得真冤。 

 

原来,平时听课我总是坐在最后。每节课的签到表上,我的名字也必定填在最后。我是上课悄没声地进来,下课悄没声的走。可中间忽然有一次,等那签到表传到我的时候,却是两张表:在签到表上,最后一格空着;而另一张表――讲演安排表,就只剩第一格还空着了(谁也不愿意先来)。 

 

讲台上,我闪眼最后看了一下来的各位听众。跟着就扯起嗓子,上气紧接下气地胡诌开来。因为按要求,讲演是一刻钟,听众提问五分钟,每小时要轮三个学生。我讲完了,只得到一个提问。当教授示意下一位时,我收起摊开的稿子,怏怏地走下讲台。一看表,完蛋了,才不到八分钟! 

 

接下来的讲演我没十分在意。感觉上,其他同学没一个是时间够用的。个个都滔滔不绝,提问也十分热烈。这心里一直打鼓:自己的时间怎么控制得如此糟糕?又或者是所涉及的课题本身货色太少?那天,下午茶后,我提前离开了教室,感觉非常不好。 

 

两周后,新科开课,学《沟通关系》。原来一起上《高级研究方法》的几个同学跟我打招呼,都夸说我的讲演极端出色。虽然怀疑他们不是实话实说,在含糊我。可脑子里却闪过一个怪念头:莫非当时过分慌忙,张牙舞爪的,又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汉人,结果把这些听众,给整地成了观众了?要真是那样就能通这门课,对我来说岂不是太过宽容?因为我一向认为自己没有能够成为演员,是演艺界的一大遗憾呢。 

 

英文里,把观众和听众当成一码子事儿,用一个词儿(叫Audience)。可我就纳闷儿:一个讲演者,如果他能估摸出台下多少是听众,多少是观众。如果他还能更进一步,将听众激活,变成观众。那么,他究竟在胡说什么,也就不太重要了吧?

 

还是咱中文的表述更加到位,观众,听众的,分得是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高级研究方法》课,我得了个A

 

-闭卷考- 

 

又完一门。这《沟通关系》,除了叫你瞎编一篇论文之外,居然还闭卷考了两个小时的所谓理论,理念。那些本来就令人觉得牵强的东西,把我害得好苦。硬着头皮按教授开的书单读书,到了,啥也记不住,怎么考? 

 

天生记性就不好,不然早托福鸡阿姨(GRE)闹美国绿卡去了不是。更何况,到如今一提读书,就想起当年理论力学王老教授的那句名言: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忘记! 

 

王老教授这话的本义是:学习别学得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就是还没学到手,到手的东西就不会忘,忘不了的才可以忘了它。这里的忘,是一种境界。大学时,班里就有这样的怪物,读书那是过目不忘,从来不怕考试。玩起来他最投入,考起来他最拔尖。这种人,我一向是不得了地佩服。 

 

再看自己,除了九九表还凑合,其他全忘光。当年的同学,如今个个都是专家教授总经理,就只剩下自己,这么些年里,改行改行再改行,混到现在成货郎儿了。虽然还说得出――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忘记。可脑子里,怕也就只剩个字面罢了。 

 

这把年纪还碰上闭卷考,一想起来这心里就发毛。一直没敢撒开上网不说,连悉尼奥运会也没踏踏实实看看。越放心不下就越记不住,越记不住就越放心不下,恶性循环。直到有一天,我悄悄拍拍教授肩膀:考试时,我带本儿中英字典行吗?我的spelling可是hopeless。教授说了:OK 

 

考试了。我如同已达到那忘记的境界一般,信步入场,大字典往桌上一摔,一边假装入静。考场本来是很静的,只听得见笔头的声音。可想而知,每当我一翻字典,那动静简直就如同钱塘大潮,哗啦啦,咆哮。所有的人都朝我皱眉头。考场上频频打断他们的思绪,我其实并非得以。 

 

回到家,女儿关心地问:How is your exam?坐下!我说:听老爸给你讲讲什么是学习的目的。女儿的学校,前些天才出了个诺贝尔奖得主,正好借此机会再敲打敲打她。Well, it make sense。女儿听完我讲的王老教授的故事后说。 

 

昨天下了班,刚一进家门,就见女儿怒目圆瞪,把那本中英字典啪地往桌上一摔:Shame on you!我当然哑口无言。因为那字典的扉页上,涂满了我用中文记注的《沟通关系》之理论要点。

 

-退堂鼓-

 

这梅西大学的研究生课程,我跌跌撞撞,断断续续的,终于没有读完。在只剩下十二点五个学分,也就是只差半门儿科业就能拿到证书的时候,放弃了。

 

美国911那天,赶上老婆飞北京,我对好了表夜里三点该爬起来打个电话问个平安。没想到一接我电话,老婆就冲我喊:阿猪,快,快开电视,美国,美国打起来了。打什么?打仗,战争!我赶紧打开电视,调到CNN,打那就再也没睡。以前,因为端盘子,有过夜里三点才睡的。可来新西兰这么些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夜里三点就起来了,赶上这么一出,重头戏。

 

果然,这个世界,因了911,变了。没有不受影响的,包括我这骂死它的学业。

 

新西兰的经济,九八年遭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之后,一蹶不振,到911之前基本是疑无路了。我刚来的时候,用七毛三分钱美金换回来的一个新币,这时候要再想换回去,只值三毛八,跌了将近一半儿。

 

自打美国开始报复,全球范围内打击恐怖主义,新西兰的经济就开始好转,柳暗花明又一春。来投资的,来移民的,来旅游的,这叫一个火。这世界看着哪儿还安全啊?就剩新西兰一块儿净土了。连我那小小的铺子,也跟着火,生意是莫名其妙地好。生意一好,能赚钱了,这读书混文凭的意义自然也就看跌了。

 

曾经,浅意识里,我倒是想过:这国外要是不好活,咱要如果有了文凭,好歹可以回国骗吃骗喝吧。当海归的想法,相信每个在海外觉得受煎熬的,心里都放不下。为了这,还专门回国到广州去参加过一次留学人员技术交流会,考察市场。

 

可没想到,911以后,是美国跟穆斯林世界干上了,中国威胁论排得靠后了,中国的经济发展的环境也因此改善了,吸引大量的海归,蜂拥而至。老同学又给我来电话了,说是就他那没啥名气牌子都不响的破公司,居然六千人民币一个月的工资也有海归MBA愿意往里挤。六千块钱?六千块钱我回去干嘛呀?出国前我还八千块一个月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最后一课,《企业文化》。本来半门儿课的学分,课我都愿意全上。可那位指导老师(这次不是教授授课了),我要求论文只写一半儿她坚决不同意。于是,终于找着借口,就这样,打退堂鼓,我不学了。

 

阿猪

零五年六月

新西兰

 

 

附件:    《聊聊广州那个会》

 

叫个什么“留学人员技术交流及招聘会”。报名可谓踊跃,连我在内有2600来人。其中:上千人申报了近2000项技术项目参与交流;有1200个博士和博士后;1000多个硕士;另外有近300个什么也不是(可怜我就是这300个其中的一个) 

 

从会议分发的资料看,回来的博士太多是生物和医学类的,申报交流的技术也以此两大类居多。由于大会规定,参会留学人员食宿全免,且凡申报技术参与交流者可够资格申请几百几千元不等的国内旅费,所以当中许多人和项目光看题目就分明有骗吃骗喝的嫌疑。(我承认自己就属此类,很遗憾没报个诸如《移动电话分销网络优化设计》之类的随便什么项目也好再骗点国内旅费)

 

接待的规格很高,会议的规模也很大,十多个省都来了至少是省办公厅副主人一级的领导站在开幕式的主席台上。摊位更多的是各省的各大学,专业一刷就是一大版,需求量之多猛一看挺吓人的。国内缺教授缺到这种程度?(看见广西大学就刷了一版,要招100个博士。胃口不小!)

 

会议还办了不少的论坛,主要是各留学人员创业园隆重推出自己的优惠政策。其中至少我唯一了解的一个是在圈地骗钱!那论坛是广州的一个什么园,主办之一是美国华人科学家协会什么的,上台讲演的竟是我当初大学的同学。这小子头天夜里就跟我们几个慕名而来的同学吹上了。 

 

摊开报纸,有这小子和李政道的照片,说凭借他们协会在海外的名气,就可以回广州“空手套白狼”:与其他主办单位联合开办创业园,广州和广东省给予优惠政策,几乎是“想要什么给什么”然后拉动国内银行和企业来投资,把这些优惠政策高价出手,何乐而不为?比如说地皮一项,圈的是广州目前最好的地皮,最低的地价。房地产商进来建厂房大楼也优惠,然后联手卖,从楼花开始,“不发都难。”是这小子的原话。 

 

再看来的这些人,能在酒店大堂喝得起咖啡的寥寥无几!(哪怕是2600个现在的广州高中生住进来开个会,都准能把个大堂咖啡吧给挤爆了不可)留学人员很多都已四五十岁了。上了大会的有警车开道的“广之旅”大轿车,坐我身边的倒是一位有点朝气的小伙儿,一问,德国“归来”的,才去德国一年,语言预科班都还没毕业,也上这骗吃骗喝来了。摊开手里的地图,他告诉我,这是他生平地一次到祖国的南方,不玩白不玩!大会安排有免费的广州半日游和珠江夜游,天天出发。倒也满足了“海龟”们一方面的渴望。 

 

跟我一屋住的,报上出处是华盛顿的博士,留美十多年。吓我一跳以为是自己被国安局盯上了派大江(注)来套近乎。后来一想,自己不就贪了点小便宜吗,何至于会惊动国师? 

 

躺床上草草看了一遍会议资料,博士不乐意了:“一点诚意也没有,最高才出十万想招洋博士当教授?博士在美国一般四、五万美金很正常,四八三十二,怎么也得看见上三十万的年薪才算交流会啊,不然岂不是看看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间互开的价码,八杆子都够不着,交流个屁啊?” 

 

华盛顿的博士提着电脑在会议展厅转了大半天,回屋后对我说:没意思,他要提前回家了。他说:

看守摊位的全不是什么专家,而是啥也不懂的办公室文秘人员。省办的,市办的,院办的。带来的技术装在电脑里,她们连过目都不愿过目,说是过了也白过,还请先生回酒店听候传呼,她们会把技术说明速报有关专家研究。这事儿整的,在酒店里干等,要是专家不感兴趣不来交流咋办? 

 

改不了爱贪小便宜的毛病,我说:“你走就走吧,把饭票留下。”转身就呼我在广州的朋友不提。 

 

还真有感兴趣的专家,一下午连着好几拨拍我住的房间。原来会议电脑出了错,将我的名字和另一名从荷兰归来的女医学博士搞混了。再一翻资料,那位同音不同名的女博士带回来不下十项技术,弄得我几翻表错情。 

 

这就是我也“参加”了的一些见闻,没有要糟践国内的意思。

 

阿猪 写于零一年元月

 

(注):大江,知名网友,来自华府,号称国师,爱夸夸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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