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瞥她一眼。左薇没有看我,坦然地微笑。我不好表示什么。因为陈秀怀孕,大家让他们坐了第一辆。我和左薇坐了最后一辆。我一上车说了左薇家的地址。起初我们都没说话,终于左薇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我说说什么?左薇说什么都行。我笑了笑说我还沉浸在你的钢琴声里。左薇道我的琴声有那么大的魅力?我说不只是我,大家都喜欢听你弹琴。你今天又增添了几个新的fan。左薇说fan不在多,而在于忠实。
出租车开到左薇住的小区大门,左薇说上去坐坐吧。我说天太晚了,我不想象上次一样走回去后生病。左薇噗一笑说谁叫你要一个人走回去。我那儿空了一间房,也有床,太晚了你可睡那儿。我说明天一早有事,以后再说吧。
左薇深深注视我一眼说好吧再见,下了车向小区走去。纤瘦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孑然而寂寞。我一直目送她过了小区门岗后才让司机开去我的住处。左薇说过她有很多的朋友。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但我隐约有种感觉,至少在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寂寞的。但愿这仅仅是我的错觉,那并不是寂寞,而是艺术家固有的气质。我也孤独寂寞,但我至少深藏着一个希望,虽然那希望似乎已越来越渺茫,却依然顽固地萦绕不散。
我正胡思乱想,裤兜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下对方机号,是重庆区域电话号码。我喂了一声,对方没回答。我又喂了一声说我是林跃,依然没有声音。我说听得见吗?再不说话我就挂了,电话那边低低传来一种细微我一时分辨不出来的声音。我疑惑地挂了机。挂了机不到十秒,我神经突然紧张,脑袋里掠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小湾?我立即回拨电话过去,电话通了,却没声音。我压抑着紧张的心情,说是湾湾吗?我是林跃。那边一片静默,我的心狂跳起来,叫道我知道是你,湾湾,你说话。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电话那头挂掉了,一片盲音。
我再挂过去,没有人接,连拨三次依然如此。出租车到了我的住宅楼下,我飞快地付了车钱跳下车往楼上跑。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左薇的。左薇说你到家了吗?我说刚到,还没进门。左薇道你不要挂电话,等你进了门再挂。这样我就知道你安全到了家。我心里一阵感动,但更惦记着刚才那个无声电话,我说我已经进门了。左薇说你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啊?我说没有,我有个很重要的电话进来。左薇说那好吧,晚安。
我立即给燕子宿舍挂了个电话,说有紧急事找她。不一会,燕子在那边喂了声。我说小师兄我是林跃,你马上帮我找一下李涛的电话号码。燕子说什么事这么着急?我把无声电话的事简单地讲述一遍,说我有个直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电话是小湾的,只可能是她。李涛是警察,他能帮我查到电话是从哪个地方打出。燕子记忆力极佳,立即背出李涛住处和工作单位的电话以及私人手机号码。我记下了,说谢谢你,我挂了。燕子说等等,如果你有了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啊!我说我知道,有了消息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我拨了李涛家的电话,在等待声中,刚才电话里我分辨不出的声音再进入我脑海,灵光一现,那分明是啜唏声,一定是小湾!只有小湾才可能和我通话啜唏而不出声。李涛家里电话没人接,我再拨他手机,手机通了,我叫道大师兄,我是林跃。李涛吃惊道你在哪儿?我说我在深圳。李涛说哦,我听说你去了深圳,你在深圳还好吧。我说还行,师兄,我不辞而别,希望你别在意。李涛说怎么会,小湾的事燕子告诉我后,本来想立即给你打电话,工作一直很忙,又怕再勾起你的回忆,就想过一阵再说,没想到一拖就拖到现在都没打。
我说没关系,师兄我想请你帮个忙,查一个重庆方面的电话号码,是从哪儿打出来的。李涛说你查电话号码干什么?我说这个电话肯定是小湾打过来的,你帮我到电信局查查电话的具体位置。李涛在那边好一会儿没出声。我说我不知道这是否违反纪律,但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李涛说好吧,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说了,让他重复一遍以确认无疑。李涛说我明天一早就去帮你查。我说我等你电话。
我兴奋地又打电话给小龙。小龙怀疑道不太可能吧,如果小湾在重庆,不可能一直不和他联系。我说也有可能她最近才回重庆。小龙道如果真这样就好了,只要小湾在重庆,就一定能找到她。
我亢奋得几乎一夜没能入睡,只在黎明前迷糊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还不到六点。我恨不能立即给李涛打电话,让他起床去查那个号码。七点不到手机响了,是燕子。我说我还在等李涛消息。燕子说林跃,你想过没有,如果给你打电话的真的是小湾姐,小湾姐哪儿来的你的电话号码?你在深圳从没张贴过寻人启事,而知道你电话号码的人除了你深圳的朋友,只有你父母,小龙和我们师兄弟三人。小龙告诉你说小湾姐只打过一个电话回家,那还是在他送你手机前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恍然大悟,一下跳起来,只恨自己居然那么糊涂没想到。我说我明白了,小师兄,太谢谢你了。我马上回重庆。燕子哈哈笑道是不是假装激动得想抱我一下啊。我说是,恨不得抱一百一千一万次都不嫌多。燕子说你想得美,一次都不让你抱呢,快回重庆吧,希望你能见到小湾姐。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到银行提款机取出我所有的存款两千块钱,赶到机场。刚好一个多小时后有趟班机到重庆。赶到重庆时不到下午一点,一出机场我就给李涛拨了个电话。李涛说我一早帮你查了那个号码,是从解放碑附近的一个共用电话亭打出的。我说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在重庆,刚出机场。李涛惊讶道你动作这么快。我说我们能不能在解放碑碰个头,我想到电话亭去看看。李涛道他手头有个案子要立即处理,如果结束得早话晚上大家可以碰个面。我说好,我等你电话。
进重庆市区后,我买了张当地话卡,然后直奔春生的天籁卡拉OK歌厅。在大厅前台我对服务员说我找聂小龙。她说聂小龙还没上班。我说那春生呢?她说老板一周只来一两次。手机漫游话费贵,我看见她前面的电话说借一下你的电话打给聂小龙。她彬彬有礼却毫不客气地请我到外面用公用电话。我拉长脸道我现在就给你老板打电话让他炒了你信不信?她害怕了,乖乖把电话挪给我。
我先打到春生家没人接,再打给小龙。小龙喂了声。我说是我,林跃。小龙吃惊道你怎么用歌厅电话?我说我现在就在歌厅门口。小龙道你到重庆了?我说是,我想见见你有话对你说。小龙说我现在没空。我说我必须见你,必须!小龙说我现在真没空,正在酒店维修。我说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小龙迟疑片刻道这样吧,你在歌厅等,我一个小时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