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才之路

说完了许三多，不能不说说成才。较之许三多，成才也许更接近我们这个时代中的很多人，成才走过的路，也就更值得分析和借鉴。

成才是许三多他们村村长的儿子，大许三多一两岁，高中毕业后与许三多同一年入伍。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许三多叫他“成才哥”，他叫许三多“许三呆子”，村里一群孩子，成才估计总是领头的。除了在同一个村子长大，成才和许三多没太多相同的地方，我们从第一集里就看得到：成才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回答史班长家访的问题时豪言壮语、声情并茂、毫不怯场，旁边围着的村民们说他“灵气”，“跟他爹一样，能干大事”。就连成才这名字也好，意思清清楚楚，又叫得响亮，比“三多”可起得有水平多了。先天后天，怎么看成才的起点都比许三多高许多。

在新兵连，成才是各项表现最拔尖的，当上了副班长，学会了抽烟，会表现，会拉关系。新兵训练结束时，成才被分到钢七连八班。当许三多还在草原上一个人铺路时，成才已经是一名狙击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才毫无争议地领先许三多，在许三多面前神气活现志得意满地吹牛显摆，即使在许三多成了七连尖子兵后，成才也一直是连长看重的狙击好手。

很明显，成才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样去得到。应征入伍跳出了农村，他决心好好干，他要成为最好的狙击手，他要在连队一步步升上去。他也很刻苦努力，练狙击瞄准他能一动不动一趴一天。应该是受家庭的熏陶吧，他更知道“处人”拉关系的重要，他知道关系和特权意味着什么。征兵开始他并没有被选上，很可能是他当村长的爹走了关系把他送了进去。在新兵连，他对许三多说你不抽烟怎么行，连长抽烟哩；他教许三多和训练他们的伍六一攀老乡、套近乎；许三多在新兵连表现最差，他分析可能会让许三多退兵或是去喂猪，然后告诉惶恐的许三多“解决问题，找人呗”，去找史今，“表演给他看啦”-- 如此种种，是成才头脑中稚嫩但脉络清晰的处人处事的方法。

最能体现成才在连队的为人处世，莫过于白铁军面带不屑告诉许三多的那几句话，“你这个老乡啊，兜里总揣着三包烟，十块的塔山给排长、连长，五块的红河给班长，三块的春城给战友”，“每个连都有几个这样的兵，可七连，就这么一个”。说实在的，当兵的都没钱，成才逢人敬烟也不容易，说不定还是靠了家里的资助，但年轻的成才实在做得不漂亮，谁都不笨，谁都能看明白他那三包烟里意味着什么。

然而“精头精脑”的成才根本没感觉到战友们对此的鄙夷，他一心想的是钻营自己最好的位置。他对许三多说，七连尖子太多，去三连的话可以稳坐狙击手的位置，三连还答应升他为士官。一次与特种部队的较量，毁灭了他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枪法的自信，终于他在全连聚餐时给连长敬酒之后宣布要离开七连，“都联系好了，是背着您干的”。这样的“背叛”被整个七连唾弃，向来温和的史今当场就把酒泼了他一脸。成才离开七连的那天，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失了七连的人心，他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处下全连的人也处下了半连的人”，可到头来只有许三多一个人送他，其余的人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走了这样一条捷径后的成才绝没有想到，去了红三连升了士官之后，自己居然被派去五班，就是许三多一个人铺路的五班，当班长。草原上的那个五班，是“孬兵的天堂，班长的坟墓”，就像是命运开的大玩笑，渴望成功的成才却走上一条最窄的路。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成才收到了特种兵大队向全团招兵的考核通知。这是成才脱离困境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握这个机会。他和曾经的七连战友一起经历了挑战体能极限的野外考核，历尽艰辛的成才在最后时刻放弃了扶助腿受伤的伍六一，一个人跑过终点，挤进了全团仅有的三个名额，进入了梦寐以求的特种兵训练营。

在一个全新的集中了来自各部队精英却更为艰难的环境里，经过三个月更为严酷的特种兵训练，成才为自己的前途尽全力地努力，以最高分成为留下来的九个人之一。当一切都如所愿，终于能品尝成功滋味的成才却在接下来的一场高度拟真的行动中交了放弃的答卷，他自己也一定没有想到，在面临生死的绝境里，自己竟然会彻底放弃，做了逃兵。

成才在行动后把自己关在屋里整个晚上，但我打赌他并没有想通自己的问题。而第二天特种兵队长袁朗对他的评估，可谓句句都讲到点子上，针针见血地直刺问题的根源：

“你经历过的每个地方，每个人，每件事都需要你付出时间和生命，可是你从来没付出感情，你总是冷冰冰地将他们扔掉，那你的努力是为什么？为一个结果虚耗人生？”— 是的，成才一直以来的功利、钻营和自私，都是为了追求成功的结果，为了这一结果，他把自己绷得紧紧的，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感情，却不曾认识到无论在哪里，人们终究需要的是互相的感情。

“七连只是一个你过路的地方，如果再有更好的去处，这儿也是你过路的地方。我们不敢和你这样的战友上战场。”-- 这正是成才当兵这几年奋斗的最好诠释，这也解释了为何七连“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从未进入过成才的心里。这句重话宣告了成才的失败，一个没有战友情的兵无法走到最后，就如已经被证明的，绷不住的他会彻底放弃。　　

 

并不了解成才当兵三年具体情况的袁朗，看成才在特种兵考核和训练营里的点点滴滴，就能准确地剖析问题根源，从另一方面讲，实际上也显示出成才问题的明显和严重，只是成才在追逐成功的路上迷失太久，从未曾从自己以外的角度审视过，当然也就未曾看清过。

成才实在应该感谢袁朗，这些毫不留情的话虽然几乎打掉了成才做人的根基，但同时也打醒了成才，只有看清这些，才有可能重塑自己的根基，再次出发。

成才之路，很崎岖，很艰险，细细看去，我想我们会有收获和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