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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的朋友-中国首例电邮案幕后故事(后记二)

(2012-05-01 10:49:54) 下一个

2012 年元旦刚过,晓卉和老朱的女儿咪咪就要开始她在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大学生涯,他们全家都去Ann Arbor送行,恰巧给了我一个弥补圣诞节与晓卉错过的绝好机会。我把刚下飞机仍晕晕乎乎的姐弟俩塞进车里,马不停蹄地沿着当年小克第一次带我走过的94号高速公路向东疾驰。

我们在文惠家气势恢宏的大宅里聚首了,少不了激动,少不了感慨,更少不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次日文惠和先生小冯专门请我们去密大边上一处新开的餐厅吃晚饭。自从离开Ann Arbor ,我尽管回去拜访过朋友,但从来没再涉足那几条为揭开燕蔷录取谜团而开始熟悉起来的街道。新年伊始,刚刚返校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匆匆忙忙,我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身影。都说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其实说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又如何不是恰如其分呢。

饭后返回文惠家的路上,我无意间发现车子正从我住过的那栋 Co-op 房前经过,熟悉的灰色门廊下聚满了尖声欢叫的男男女女,看样子是密大跟哪个老对手又打起来了。我心一动,忙请开车的小冯停下等等,走过去只想静静地瞧瞧。但有人立刻友好地跟我打招呼,问我要找谁,大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意味。我犹豫了片刻,逗他们说来找16 年前的我自己,那些高头大马的小男生小女生显然都被这个数字惊得不知倒吸了多少口凉气。

有位曲线玲珑、热情活泼的女孩自告奋勇带我进去转悠,还逢人便介绍一番,搞得早以为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本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房子内除了墙上多了些五颜六色的涂鸦,几乎没有大的变化。那架老式的钢琴还立在一楼左手的娱乐厅里,地下电视间同样挤满欢呼雀跃观看比赛的学生,实木餐桌上被人不小心烧到的一个深色炭痕还原封未动… … 最神奇的是那部电话还挂在墙边,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年代谁还使用固定电话呢。

第三天我又拜访了一个老地方-与晓卉和老朱去当年打过工的那家中餐馆吃了午饭。台湾老板娘还是那么丰腴娇艳,满面桃花,见我就直呼可惜卤鸭(my favorite) 卖完了,真是大白天见了活妖精。我后来故意提起我刚去过小陈(歌)家,他很不错云云,她嗔怪地斜我一眼,甩着清汤挂面直发笑得更加灿烂。闻讯从厨房里出来的老板接茬道:“那当然,我老婆看男人眼光一向很好的。哎小吕小吕,你怎么才回来看我呀,早知道我给你留半只卤鸭啊... ...”

天哪,我忍不住惊呼这夫妻俩的记性怎么这么好。但晓卉却低声说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你吞噬的倒霉鸭子实在太多了.. ... 好在那里还有其它美味佳肴,并未影响我们开心享用。

告别老板老板娘,我跟老朱晓卉赶去观摩咪咪的首节训练课。她的日程排得很紧,开学当天,早晨已上过文化课,正式训练午后也一刻不误地开始了。但见在偌大的网球馆内,几组身着相同UM 运动衫的女孩不停地对攻,黄色的网球在头顶划着弧线飞来飞去,连绵不绝的击球声回荡在空中,却仿佛一下下都弹落在我的心头。

其实第一个建议咪咪打网球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时我住在晓卉和老朱家,有一天放学回去发现晓卉郁郁寡欢,一问原因是跟老朱不高兴了。原来老朱希望生九个孩子,理由是九子各不同,说等他们长大了看每人都干什么,肯定很有意思。晓卉回答他:“你不用等他们长大,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他们肯定都只干一样-要饭!”

我笑得死去活来,趴到沙发上半天直不起腰,不过那倒提醒了我把一个闪过不止一次的念头告诉了晓卉,即让咪咪去打网球。

虽然我自己嘛都不行,却特别喜欢看球赛。男子项目里我最爱足球和冰球,女子便是网球。前者比较好理解,力量和速度结合的雄性之美呗。后者就复杂一些了,那茵茵的球场上,不论是飘舞的马尾辫、洁白的超短裙,还是功力的拼杀、意志的较量 … … 都能让我心动不已。眼前这家子人,老朱高大魁梧、喜好运动;晓卉修长健美、灵活麻利;咪咪刚满一岁,但沿着长长的楼梯窜上窜下的速度已令人眩晕,可谓龙生龙,凤生凤,我对把宝押在她身上信心满满。

晓卉尽管习惯了我的异想天开,还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笑模样:“哎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还龙生龙、凤生凤、打网球呢,我们这老鼠的儿子能打个地洞就不错了... ... 借你吉言,能打深点儿,谢了谢了。”

但我是认真的,之后反复跟她和老朱又重申过好几回。当然我说说容易,可这个烧钱的玩儿法,红彤彤的人民币或绿油油的美钞是必不可少的,乍听起来的确有些不着边际。实际上网球最终是咪咪自己的选择,并不是家长要求的,但晓卉和老朱始终承认我的慧眼无可辩驳,非常佩服我这个巫婆。

为此我很得意,经常不忘跟别人炫耀,以至于教育专家薛燕蔷都表态了:“我把我家和认识的人的孩子都弄来,排成一排,让你相相,你说干啥我们以后就干啥吧,真的... ... ” 我感到事态的严重,就再也不敢乱吹了。

场上的咪咪挥汗如雨、上衣很快被浸湿,我坐着看都替她累,而这只不过是她每天数小时常规练习的开始。其实早有人意欲征召咪咪去打职业,但老朱认为先读书更重要,尤其能被UM全奖收入麾下,又把他的密大之梦传承下去,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朱都可以去演弥勒佛了。咪咪这个勤奋、幸运的女孩,不知已经,而且还将,付出多少心血呢。

看台上,林林和小虎扒着离咪咪最近的栏杆,四目放光,无限崇敬的神情一览无遗。尤其在怯怯地喊了几声“咪咪姐姐”,并得到后者挥手回应后,他俩兴奋得就差一头载下去了。我和晓卉都忍俊不禁,命运的恩典,是如此奇妙。

终于亲眼目睹到十六年前自己预言的这一幕,我心满意足;而告别老朱一家,启程返回芝加哥的时刻也到了。晓卉坚持在寒风中送我走到远处的露天车位,驻足相视,对方却都突然开始模糊起来。我不敢再做片刻停留,跳上车加速离去,只盼背后那双依依挥别的手,能尽早重享体育馆内的温度。

车子穿过密大周围的小街,拐上Main Street 向南,最后西入94号州际高速,Ann Arbor 便渐行渐远了。后座上小虎打开DVD player ,又开始播放他最钟爱的《狮子王》。也许是男孩长大了的缘故吧,小虎最近突然对这部片子疯狂起来,这个节日他向圣诞老人要的唯一礼物,就是这套蓝光狮子王。不知他已看了多少遍,仍痴心不改,一路上那首气势磅礴的“ Circle of Life ”一遍遍在暖风习习的车内回荡:

From the day we arrive on the planet
And blinking, step into the sun
There's more to see than can ever be seen
More to do than can ever be done

There's far too much to take in here
More to find than can ever be found
But the sun rolling high
Through the sapphire sky
Keeps great and small on the endless round

It's the Circle of Life
And it moves us all 
Through despair and hope
Through faith and love
Till we find our place
On the path unwinding
In the Circle
The Circle of Life... ...

说来也巧,《狮子王》是我临出国之前几年内看过的唯一一部电影,它所表达的生命的轮回、万物的盛衰,和爱与恨、正与邪、生与死等等的主题给我带来的深深的震撼至今记忆犹新。此后我再没有近距离重温此片,时光荏苒,这熟悉的音乐,又把我拖回在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照耀下那壮丽神秘辽阔无垠的非洲草原,和千军万马奔腾不息的生灵为生存而进行着的不懈的倾轧和奋斗 … …

是的,生生不息,这自然界的法则,是如此美丽,又如此残酷。联想近来所撰的这个故事,不论当时对每一个人如何意义非凡,也只是凡间的一粒尘埃,其实非常微不足道。但也正因为它是我们独有的经历,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所以才欲留几笔痕迹,作为在继续逝去的时光里,与自己和他人共同分享的记忆。

刚刚过去的十几天就像一场酸酸甜甜的梦,想起才分别的朋友们,股股暖意静静地在心中流淌。人生中经常有不同的朋友来来往往,被距离的遥远和岁月的流逝所分隔,有人虽然无法再丰裕自己每日的生活,却能永远温暖自己的生命,这不正是友情的神奇之处吗... ...  

当然,我的思绪飞得再远,眼睛也得盯好面前的路,速要超,但绝不要被藏在桥下的警察抓到。待顺利返家后,按照老习惯,我分别给晓卉、文惠和燕蔷等打去电话通报了平安,又开始新的一段既周而复始又充满变数的日子。

感谢所有耐心奉陪的读者,祝好人一生平安。

全文完。

2012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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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5)
评论
花老虎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高斯曼' 的评论 : 谢谢你!我最近忙,一直没写新的,刚上来准备再post一篇,发现了你的留言... 都是以前练笔的 :-)
高斯曼 回复 悄悄话 好感动,你写的真好,不敢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但至少所有的文字部分,每一字每一句都读了。刚读完,还在这儿回味... ...无穷呢... ...

谢谢分享!
花老虎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cme' 的评论 : 谢谢!你说得对,的确跟蜜包不一样,不在Lansing, 但离得也不太远。
acme 回复 悄悄话 Honeybun 我觉得老虎不是在east Lansing 读书的,是别的密歇根的大学。
honeybun 回复 悄悄话 精彩!姐姐和我算是校友呢,我也曾在east lansing 读书。喜欢你的文字,喜欢你的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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