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美国的朋友”的叫法并不准确,因为以我一己之力,是无法完成帮助燕蔷的独特使命的。所以确切地说来,应该称“在美国的朋友们”更为恰当。本文除了自夸,实为受燕蔷之托,献给当年所有无私相助的朋友,对他们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并寄予美好的祝愿。
这些朋友们的简单近况大致如下:
晓卉、老朱和一双儿女住在东海岸。当年刚满一岁的小姑娘咪咪已经长成1米78高的亭亭少女,除了学习优异,还是留学生下一代里罕见的运动健将,在多所名校网球全奖的邀请中,选择了父亲的母校密大(UM),2012年一月就将回到她的出生地Ann Arbor开始大学生活。那个出生当天就被我心惊胆战抱在手上的胖小子也变身青葱少年,脸上永远挂着浅浅的微笑,打起球来却杀气腾腾,俨然一颗明日之星。
晓卉放弃其它工作,全职率领姐弟俩四处征战,身材也愈发健硕起来。用她的话说,管用,人家教练、球探什么的一看我这摸样,心里都踏实了,不必担心我们孩子的体能了。老朱则始终干着老本行,是一家制药技术咨询公司的业务主管和合伙人。他除了工作,就是一如既往地与他的挚爱- 形形色色的球类- 粘在一起,对它们拳打脚踢,丝毫没随着岁月的流逝有所收敛。
老李呢,在德州达拉斯一家大型企业工作多年后选择了海龟,现为中科院苏州某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并与人合伙开了两家公司。他当年和小方没擦出火花,后来碰到了现在的意中人,在中、美之间享受着两人世界。
前年我首次去江南旅游,受到了老李的热情款待。他去车站接我之前电话警告我:“如果你看见站台上有一个秃老头,别以为那不是接你的。”但一眼瞥见老李时我仍惊为天人,因为他依旧挺拔、阳光、幽默、快活,好像时钟于他早已停摆,似水流年只在原地打漩。至于头发多几根少几根黑几根白几根,在我看来只是点缀,有没有都无所谓,什么样就更不重要。反正忽悠得老李满脸狐疑地接受了。
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为了维护工人的利益,对自己公司高层言辞激烈,惊得我大气不敢出。吵完他仍愤愤不平,说最痛恨某些国人对下层百姓的刻薄。这令我想起以前文惠讲过老李跟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博士分手,皆因该女到中餐馆吃饭不愿给小费。我一直半信半疑,现在终于眼见为实。仅凭老李这份激情,人到七老八十岁又何妨。
小克(Chris)在德国服完兵役后返回密大,取得燃烧和计算流体动力学博士学位后定居慕尼黑,在一家世界著名的跨国公司德国分部做空间能源方面的研究工作。他仍然热衷跳伞、航海、周游世界,难改生性浪漫和喜好冒险的积习。
不过岁月是把杀猪刀在他身上的体现比较明显,原来好看的棕发提早变得花白,人也越来越膀大腰圆,我们已偷偷改称他为老克大爷了。但他真诚的目光,温和的笑容,特别是那口德语味道十足英美混音的English,无时不让人感到这还是那个熟悉的朋友。
刘丰华全家生活在新泽西一个富裕的小镇,在事业和家庭间奔忙,两不相误。她从毕业起即供职某业内全球最大非盈利性私营组织,既搞研究也负责管理。如果有谁不熟悉她这行当,那么换一种说法 - 那家专门负责TOEEL、GER考试出题,让我们当年爱恨交加、费尽心机来对付的机构 - 应该就无人不晓了吧。
丰华和我一样,有两个长相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混血宝贝,尽管我早已习惯被人视为保姆,可当我第一眼瞥见她可爱的女儿时依然落入俗套,忍不住笑她白忙乎了。小姑娘们的中文很好,一开口很令人惊艳,我特能理解那一刻幸福的感觉:看谁敢再说这不是我家孩子!其实健康的身体、快乐的心性可以超越一切种族和文化的藩篱,能不能被外人肉眼识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孙与同为基督徒的妻子在马里兰州安营扎寨,家有稚儿,其乐融融。他兼负多种头衔,比如篮球健将、太极大师、华人社区积极分子等,同时还投身国内反垄断和竞争法领域,成为相关方面的专家。他的正式职业为首都华盛顿某著名经济诉讼咨询公司高级经济师,办公室距离白宫只有几街之遥。当年他刚工作时克林顿还是美国总统,后来比尔走了,小布什接任,待乔治退了,奥巴马又搬进去了。不论马路斜对面怎样变化,小孙还是稳稳地在相同的地方坐看云起云落,下一个被他逼走的该轮到巴拉克了。
教育学院的芭芭拉系主任已经退休,没有她的消息。虽然当年身为密大的代表,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本文所指的“朋友“,但是兼具管理者和教育者双重角色的她,对燕蔷事件所给予的帮助,已超越了其官方职责的局限。她对操着一口吕氏英语的我,不仅表现出良好的职业风范,始终还带有长者般的关爱。她的热情和真诚,令人难以想象,更难以忘怀。记得在美国南方长大的她说喜欢密执安的春、夏、秋季,但对冬天怎么也培养不出感情。但愿此刻她正在一个有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地方安度晚年。
我呢,因为喜欢城市的喧嚣,98年底独自来到芝加哥,开始了新鲜、动荡、刺激的生活。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在那前一年,我遭到一场人为打击,完全可以另写一篇小说。无独有偶,加害者是位好友,据可靠消息,主因是嫉妒。就像一个盲人试图理解什么是雾气,我接受了它的存在,但体会出真相一段时期几乎耗尽我对生命的信心。
那人最终两手空空,本来拥有的反而失去,尽管我难免不幸灾乐祸,但痛楚并未如想象般消失殆尽。由于专业的缘故我学过心理学、教育学,古今中外文史哲类也颇有涉猎,至于“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等古训更能倒背如流… … 但它们在诠释我独有的疑惑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寄摆脱苦毒于时间的希望也曾遥遥无期。终于,当我走进教堂后,遍寻无果的答案却在圣经中轻易被找到,一切都美丽更新了。
哈里路亚!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
我如今全家,包括领养的两只猫,居住在芝加哥近郊。日子像河水哗啦哗啦地流淌,有恬静的涟漪,有欢腾的浪花,有涌动的暗流,穿过平原,跃过山谷,朝着自己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前行着。
我生活的巨变之一,就是几年前辞去工作,成为家庭妇女。除了意识到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自己永远是可以被取代的,导火索为医生发现儿子小虎有罹患永久哮喘的风险,我对任何人照看他都信心不足,便毫不犹豫地离开忙碌了多年的职场。
当然小虎早已痊愈,但我仍选择陪伴他和姐姐,过一段或不曾拥有或已经遗忘的童年。成年人的时光我还拥有几把去挥霍,但追得上孩子的日子却所剩无几。故此我关紧挂满可能再也穿不进去的职业装的衣橱,带孩子们去云游有日出日落的自然,去感受有车来车往的人间。
同时我本着“老狗学新招”原则,利用难得的闲暇,捡拾一些兴趣爱好,探掘一些旁门左道。总之观察、体会、思考生活的真实,包括美的和丑的,永远都魅力无穷。
我一直和燕蔷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通常很忙,我好奇心上来时要求过她把研究成果供我瞧瞧。她不怎么积极,总说没什么好看的,不知是自己谦虚,还是嫌我水平不够。事实上我读了几回后不知所云,断定问题出在我这儿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她那儿,便不再掺和了。
但我某次问到她为什么不考虑“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点贡献”时,我平生第一次听她爆粗:“贡献个屁!” 原来她越做越发现两边没有兼容的空间,也就无从谈起与国内进行交流。Sigh,但愿未来情形能有所改观。
我俩经常做的一件事是在晚餐时分开通视频,做寻常日子的实况转播,也使孩子们彼此熟悉。美国的厨房宽敞开阔,我总看到一幅令我羡慕得眼睛都绿了的场景:燕蔷和小石头在电脑前与我们说话,背景里陈歌系着围裙忙个不停。但见他端上一盘,又端上一盘,再端上一盘… …还不时给出温馨提示:“你们先聊?还是先吃?还是一边聊一边吃? ”
我是2009年夏季才第一次游历江南的。除了优美的风光和迷人的景观,让我惊叹的是素来冠有能干美名的当地男人还很温和优雅,以至于我回到北方总看那帮男的不顺眼。返美后我有感而发,告诉陈歌我感受到那种淡定的迷人之处,开始喜欢上南方男人了。以前狭隘肤浅,没理解上去呀。
这个话题我是本着增长见识的原则讲的,以为自己挺开明。谁知陈歌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转着眼珠,深情款款地回应道:“大虎啊,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诚实,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不禁暗骂自己不长脑子。这种事岂可如此赤裸表白,一下让他占了上风,赢回来可就难了。他也许明察当初燕蔷一众女友含我对他的态度,这可能算即超级自信,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小白脸大大地厉害。
幸福的日子,很多时候,就是由无数这样大大小小的平凡瞬间堆积而成… …
(未完待续)
2011年10-12月于芝加哥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