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2月11曰 星期五.

每天都是上午退潮夜晚涨潮,潮涨潮落我迁就着我的懒散和快乐,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映出件件趣事,一个很亲切的女人蒙大拿的凯丽正温柔地笑看着我,然后我们拥抱,她眼镜后面的蓝色眼睛含着泪水,只简短送我一句话:"宁,好好经营你的婚姻."这是我们在丐力马扎罗机场时,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全团与我品性最近的人,就连洗澡全团只有我俩是晚间洗.她的第二次婚姻很幸福,可惜两年前她心爱的丈夫突然患绝症离她而去. "他是我最想要的那种人,我苦苦寻找多年才遇上的近乎完美的人."一次在肯尼亚马塞马垃野生公园午休聊天时她讲给我和Tim.我们那天先是聊到滑雪,引起她想念起去逝的先生."他酷爱滑雪,他走后我就再没去过雪场". 我坐在泳池边,想到她应该已到家了,孤零零回到了一个人的家,眼眶开始潮湿起来.

上帝为什么总有嗜好拆散完美的家?小时候我就常听院子里老人说太要好的两口子过不长.难道这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应验到了美国的”真理”?

今天始终没见牙医夫妇,想必还在他们那能听涛声的屋檐下品洒享受海风呢. 牙医夫妇那因水管漏水被换到了最好房间的事一直揣在我俩身上,还死不摆休缠着不放,无奈不时我们拿出来贫嘴玩,最后Tim想了一招宽慰我俩那"酸酸的醋心".

两点后,我俩走进了海滩旁的黑人按摩房间,室内冷香的味道涌遍全身,两个年轻黑人女子一胖一瘦很职业的开始工作.我俩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黑人.我觉的她们很神秘,那瘦黑人女子的手指始终是凉凉的在我身上按来搓去.

时间过的很快,傍晚招集大家吃饭的大鼓已敲响,声音非常强烈.我不由自主脚被鼓点弹起,随后踩着节奏动了起来,回头一看,牙医夫人,Tim,英国那对也都踩着节奏上来了, 死静的渡假村总算有了些生机. 晚餐时英国女人一杯红洒过后,烛光下脸更红润了.她有些激动,向我们宣布她们决定结婚,婚礼将在夏季去南美洲举行. 真是个喜庆又美丽的夜晚.

第二十九,

2月12曰 星期六

连续睡了两天懒觉,今早爬起来和Tim一起叫上牙医夫妇我们四人,趁着退潮,一直沿着海岸向南走,边走边拣岸边上的贝壳,忽然左手针扎一样刺痛,定神一看,原来一只寄居小蟹在我握着的一个漂亮贝壳里还活着.牙医让我把贝壳送回大海,这么难寻的美丽的贝壳我怎么情愿,Tim又说那是它的家.无奈,在手里玩了会儿就乖乖照办把小蟹的家送回到大海里.

我们绕过一段怪状礁石,然后前面出现一个小村子, 岸边到处是三五岁的孩子.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肯尼亚男子主动跟我们搭话,架势有点像几十年前中国各大城市外语角的外语青年,逮着个老外三下五除二就开聊,显然他英语很好. 他夸张的手示指点那些孩子:"这小村子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口是五岁以下的孩子."我望着这些强烈日光下黑亮肤色的孩子玩的是那么开心,童年就是快乐,单纯就是幸福,可谁能永远是童年永远单纯?岸边不远的椰树下,他们的父辈正为着生计, 低头苦干忙着造渔船.我们走近,五六个船工赤裸着上身,旁若无人,丁是丁卯是卯,一条渔船正造到一半. 肯尼亚青年很了解情况:"造船的木头是非洲大陆运来的,钉子是他们自己做的,三四十天才能做好一条船,造好的船还要在海上测试一个月,一般要返工两三次,最后可卖三千美元"。

接着他带领我们去看海龟,买票进门后,果然这里有许多大海龟,我赶快拿下太阳镜,不已乐乎忙着喂龟玩,回头不知何时肯尼亚导游突然失踪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看海龟时摘下的太阳镜不见了,这肯尼亚人还满识货,那是我最好的太阳镜,它跟随我已几年,十分心痛.

午后牙医夫妇邀请我们去他们房间外的一草篷凉亭吃茶饮酒.牙医讲他们的诊所,夫人是牙医助理讲患者的故事更是精彩. 太阳已开始渐渐西下,染红了大半海面,最后的一天四个人话很多,气氛很好.看着这对儿合和犹如琴瑟的牙医夫妇,我心生敬意,将存在脑子里几天要说的话终于讲出来了:"你们夫妇是我们团唯一婚姻没有过搭过错车的一对".

"你看,上班时丈夫是领导,下班回家妻子是领导,各领导三十多年,也算公平".

Tim接着对牙医夫人说:"你天天看他怎么就不烦他?"

笑声过后牙医的表情沉重起来,深叹了一口气说:”每家都有每家的酸柠檬.”

我和Tim吃了一惊,只是相互对望.

"我和我母亲住在一个城市里,可十四年没见面,她死前几天我去老人院见她,那么多老人,我都认不出哪个人是我妈." 牙医有些讲不下去了.

"她妈性格太刚烈了,与他爸离婚后,不许儿子见亲生父亲,否则永远断绝母子关糸."

"她就这么折磨我十四年,中间无论我怎样努力,她都不见我."

Tim打破了沉默问道:"你父亲现在怎样?"

"他还好,我们关糸很近."

"他爸已九十六岁了,非常乐观,我们去看他时,他告诉我们他还想 make love."

我低头看着牙医和毋亲最后的照片,牙医神情很暖,他母亲很瘦, 端正稍有棱角的面孔有些严肃, 脸色苍白,弱弱的直坐着,白色烫过的头发梳理的很瑞庄,眼镜后的双眼闪着苦涩的目光.

第三十天

2月13曰 星期天

CZ早上准时来接我们去机场.

到了机场,矮矮的平房外已挤满各国游人,天气热的汗水湿透了许多人的衣服,关键时刻CZ大显灵光,给我们走了"后门",我们快速道别牙医夫妇,紧跟那内部人冲破重重人墙,一直到办好了托运行李才算松下口气.

进到候机室,还是人满为患,空调马力已敌不过人的热气.登机口最前有两大家意大利人,女人和几个女孩都将头发紧贴头皮辫成无数小辫子,就是那种海边渡假时髦的黑人发式.其中一女子正大动干戈,不能节自的大喊大叫,语言听不懂,看架势像什么人对她有天大的不公.这时我想起在中国,Tim这可气的老外每当遇到中国人吵架时就不停叫我翻译,还说中国女人吵架 so interesting.我心想这回咱也要看老外的群枪舌击大戏了,但奇怪只是她一人的愤怒高声,我找不到她在与谁吵也不见家人的援军.西方人可真是有修养,这么大的火气,这么高的温度也没点着他们的理性.扫兴之余我很惋惜那意大利人不愉快的心情搞坏了原本美好的渡假.

我和Tim终于顺利上了飞机,飞到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转机时Tim买的非洲人防身用的大头木棍"阮故"不能上机,因德航真正定义这木棍子为武器,严禁带入飞机,出乎常人意料Tim反而十分惊喜,他的宝贝"阮古"这么被重视定格为武器,高兴地又特为这被"鉴赏过的武器"单独打包托运. 我们飞到德国的法兰克福转机时气温已冷起来,再飞回到芝加哥时,窗外已是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家里温馨如故,人却是颠倒黑白时差搞的难以入睡,脑子还停留在:阳光,沙滩,海浪还有狮子大象和森林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