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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河上游十来公里有一个小水库,是巴松市的钓鱼迷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从水库朝西望,能看到一处古迹,坐落在一个不高的小山坡上,那是洪承畴当年带兵打仗时留下的一座点将台。
宿山坐在一张折叠椅上,身边支着一根渔竿,一张小凳上放着一瓶矿泉水。他半闭着眼,不看浮子的时候,会侧头看一眼远处的山坡,或者更远处,山坡另一侧的田野。
“还没上钩呐?”坐在离宿山两米外的老张侧头看了一眼宿山的浮子,问到。
“没呐,看来今天鱼都躲着我。”
“神探来了,可不得躲着走!”
“你就拿我开心罢!”宿山从椅子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个全是英文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支雪茄,递了一支给老张。
“你不是戒烟了吗?”老张接过来,掏出打火机给宿山点上。
宿山很惬意地深吸了一口烟:“是戒了,我已经没烟瘾了。不过碰到好烟我还是喜欢偶尔抽一根,舒服不是?这烟是我女儿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是德州一家种植园从古巴进口的树种种出来的烟草,工人手工制作的雪茄。”
老张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老美的玩意儿这么冲!”
宿山拿出一瓶矿泉水,一面拧开盖递过去一面说:“慢点!这烟劲儿大。我刚正准备告诉你呢,你就先抽上了。”
老张喝了口水,“这洋玩意儿,看来我是享受不了。我可假吸了啊?你别心疼。”说着,小心翼翼地又抽了一口,然后把烟不往里吸,在口腔鼻腔里打了个转就一吐而出。
“烟是你的,随你怎么抽。”
“小雪最近还好吗?她上次回国送我的鱼油我还没吃完呢。”小雪是宿山的女儿,在美国念大学。
“她还好。”
“她不是不让你抽烟吗?怎么还给你买烟?”
“老伙计,你不知道,我女儿已经被我说服了。烟酒这类东西啊,就象吗啡,看你怎么用了,用对了它就是救人的药,用不对就是害人的毒,一切全看你自己。我以前抽了十几年烟,后来戒了,整整八年一根烟都不碰,它对我已经毫无诱惑力,现在也是。既然已经摆脱了它,再拿来抽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看咱俩现在,是钓夫之意不在鱼,再加上一句:烟者之意不在抽,要的就是那个心态。心态有了,烟和酒都不是问题,因为是你在控制它,而不是它在控制你。我跟我女儿就是这么讲的,她全明白了,也就不再管我。”
老张点点头,“我也有点明白了。以前那会儿你烟瘾多大?我记得你去了趟俄罗斯,别的什么都没买,就买回来一箱老毛子的烈烟。”
“你不是知道嘛,我年轻的时候在松花江边上当兵,冰天雪地的,全班的战士整天喝的是烈酒,抽的是烈烟,你想躲都躲不开。”
“是啊。要不是后来你生了场大病差点死了,也不会戒掉这两样。”
“那次多亏你。我刚进工厂,一个人病倒在开水房,拾冬腊月天,要不是你把我送进医院,我早死了。”
“也是老天爷的安排!我哥带着5岁的孩子来厂里看我,我那小侄儿三更半夜突然嚷嚷着要吃面,大半夜的我哪儿给他弄面去?没办法,只好现煮挂面,偏偏热水又没了,我就去开水房打点热水。凌晨两三点钟,我想着开水房没人呢,谁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你躺在地上。”
宿山拍了一下老张的肩膀,眯起眼望着山坡上的点将台,半是言自语地说:“二十多年喽!老伙计,咱俩这叫缘分呐!”
“还记得后勤处的‘王大炮’吗?”
“嗓门儿象炮的那个?他我可忘不了,我在派出所当片警的时候,可没和他少打交道。”
“上个月有天我在南庆街碰到他,这家伙现在有钱了,一堆人围着,前呼后拥的,看见我热情得不得了,非要拉我去吃鲍翅,我没去。昨天听武子说,上个月一家酒楼出了桩命案,死的就是王大炮。”
宿山点点头,“对,就是他。他有黑社会背景,听反黑组的老刘说,他跟好几个命案有关,而且是关键人物。对了,差点忘了,”说着,宿山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是女尸的面部特写,“帮我看看她的脸是什么烧的?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老张的父亲是他老家县城里专治烧伤烫伤的中医,远近颇有些名气。老张从小跟随父亲外出行医,虽然没子承父业,但是几十年耳濡目染下来的经验,绝对不是用来唬人骗职称的。
老张接过照片,只看了五六秒就还给宿山:“石灰水。”
刚说完,老张的浮子动了起来,老张连忙抓起渔竿动作起来,生怕上钩的鱼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