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这话一点没错。欧美这样的发达国家就不用说了,去那里淘金的中国人远从19世纪就开始了,甚至 更早。但是在乌干达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也能发现中国人的身影,才更能证明前面那句话的正确性。80年代以后,国门渐开,大量国人涌向世界各地,连乌干达也 不例外。
在乌干达的首都坎帕拉市中心,有一间名叫“芳芳”的中国餐馆,是当地仅有的几家高级餐馆之一。芳芳餐馆经营有方,生意很好,是乌干达的名流显贵和外国人经 常光顾的地方,还曾经获得过一个地区性奖项。餐馆老板是位来自安徽的女性,听说来乌干达已经十多年,在此之前在南非也是作餐馆生意。当地的中国人圈子里, 流传着关于她的很多传奇性的故事,虽说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很难确定,但至少可以从中感觉到,她当初创业的苦辣辛酸。其实,象她这样在海外奋斗的中国人,又何 止千千万万,几乎他们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拍成一部情节曲折的电影。
在乌干达的中国人中,大部分是国内公司驻乌干达分支机构的员工。这些公司,来自北京,江苏,浙江,辽宁,四川等省,其中包括一汽等大型国企。我并不十分了 解这些公司的具体情况,但是在乌干达生意不好做是肯定的。拿一汽来说,我在那里6个月的时间,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只见过一辆解放卡车行 驶在坎帕拉的街上,反倒是日本的旧车满大街都是。写到这里说点题外话,记得在八十年代初,日本丰田汽车有句很有名的广告词,“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 田车。”现在看来,这话不是在吹牛。同样是汽车大国的美国,德国和法国出产的汽车,只能在发达国家或富裕地区(中东石油国家,东亚地区)看到。而象东南 亚,非洲,拉美地区,路上跑的绝大部分是日本车。究其原因,除了便宜,耐用和省油以外,日本人很注意旧车的二次销售,也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在坎帕拉街上跑 的日本车,没有一辆是新的,而且其中大部分来自日本本土。这样一来,就最大限度地把每辆车可能产生的利润榨得干干净净。虽然我痛恨日本人,但却不得不佩服 他们的精明。
除了上面说的公司职员以外,其他在乌干达的中国人就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个体户了,我在那里的时候人数大约有100左右。从我接触的几位情况来看,他们来乌干 达之前并不了解这里的市场情况,只是凭借来自各种渠道的有限信息,决定来乌干达闯一闯。来了以后才发现情况和当初的想象相差很大,但也只好勉力支撑下去。 他们当中,也有搞得不错的,但是心里并不轻松,因为在乌干达,所有外国人都被当地人认为是有钱人,是劫匪最关注的目标。我的上司康斯坦丝的住处,就曾被劫 匪光临过,幸运的是仅仅丢了些东西,没有伤人;南京公司驻乌干达的办事处,也曾遭一伙持枪歹徒入室行劫,不仅东西被枪,还发生了一死一伤的悲剧;后来,同 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接替我在乌干达工作的同事身上,幸好他也仅是损失了东西,没有受伤。
在我认识的中国个体户里,有个老陈,经历比较特殊。他老家在四川,来乌干达时还是个体户,后来找了个当地女子结了婚,定居下来。现在和老婆一起开了个小买 卖,日子过得还算平稳。他住的地方在乌干达绝对算是独特,是那种在中国再常见不过的6层4个单元的家属楼。一问果然不出所料,是中国帮着盖的。他说在国内 时就是住这样的房子,住在里面心里踏实。他老婆比较胖,人很和善,和他生活了这么些年,已经会说几句四川话了。他的3个孩子,个个长得很漂亮可爱。他后来 给我讲起他的故事,是我在乌干达听到过的所有故事中最有传奇色彩的一个。可惜它太长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专门把它写出来。
听完他的故事,我感慨颇多。我们中国人恐怕是全世界最能吃苦的民族了,为了改善自己和家人的境地,不辞辛劳,拼命挣钱,这是在海外的中国人留给当地人的普 遍印象。想想我自己,虽然我算不上海外的中国人,也说不上多辛苦,但是在此期间经历过的事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首先是对艾滋病的恐惧。由于工作关系,我几 乎每天都要接触艾滋病人,有时候还要接触他们的血液样品,那种“心跳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得到;另外就是疟疾,虽然在中国,即使它不绝迹也早已 不是什么可怕的病,但是在缺医少药的乌干达,它可是象感冒一样普通,耽误治疗绝对会致命,而我却两次染上了它。剩下的诸如两次险些被抢,以及说不定哪天会 坐上被放了炸弹的汽车,这些小事就不值一提了。而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和老陈的故事相比,绝对是微不足道的。其实谁不是这样呢?人生是需要奋斗的,奋斗是为了 获得,但如果奋斗的结果使我们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东西,这样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我无法回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其中的一员。不知道老陈能不能看到这篇 文章,不管怎样,我要说声:老陈,多保重!
后来我回国在埃及转机停留期间,认识了我所住宾馆的一位中国厨师。小伙子和我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很热情,来自四川,喜欢文学,在开罗才待了一年时间。他跟 我说,平时很忙,没时间想别的,一但稍微有点空闲,就感到特别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着说着,这个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眼圈就有点发红,看得我心里也 酸溜溜的。想想我还算是幸运的,在乌干达至少还能和同胞在一起聊聊天。小伙子那晚有点喝多了,差点误了为晚上的一个重要宴会展示手艺。临走时他对我说,这 天晚上是他来埃及后说话最多的一次。第二天早上我走时,准备和他告个别,但他没在房间里,想必又是一大早就忙碌去了。我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了两句唐诗,算是 给他的临别赠言: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