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在他的城市里的小混混中小有名气，高中的时候就打过几次见血的大架。好在那个年代的青少年之间打点架，出点血的事从来都没有任何一方想过要去找人民警察，因此他还没有“折”过。

那时候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是：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宋颂也是此中的高手，还是我的启蒙老师。不过他的舞出自于小混混出没的街头舞厅，十分的流气，常常一上手就把舞伴吓一跳。正常的交际舞，男方应该左手高举轻握女方右手，男方右手轻搭在女方的腰部。但宋颂一跳舞，左手直接和女方十指紧扣下垂指地，右手穿过女方腋下与女方肩部呈十字形交叉。这个姿势的直接结果是舞伴不得不上身与你紧贴在一起，脸颊相交。宋颂称他的舞步为“狐步”，就为这个跳舞的姿势，他没少惹麻烦。这是后话。

如果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遇到宋颂这样一个充满了各种气质的男孩，除了惊声尖叫外还能做什么。因此宋颂的桃花运极好。

对于爱情，宋颂有一句名言：我享受的是追求的过程，而不是结果。在我的记忆中，宋颂在大专的三年里自始至终都坚决地贯彻着这一精神。因此他不仅对追求他的女孩子一概不理不睬，而且他自己追求的女孩子，只要追到手，一般也会在几个星期之内分手。以至于我对于他众多的女朋友没有太多的印象。

“你是怎么将女孩子这么容易就打发走的？”我问。

宋颂：“一般情况下，我只需要表演一下怎么把我的袜子直立在桌上。”

我说：“特殊情况呢？”

宋颂：“我会很不小心地让她知道，其实我一直喜欢的是她的某个最好的朋友或她的姐姐、妹妹。”

我说：“就这么简单？”

宋颂：“当然遇到女孩子流着泪说‘你简直不是人’的时候，我会再加上一句‘无论我是不是人，至少不是会被女人眼泪打动的呆子’。”

“阿飞，至少我是个聪明人，不会随便就这么陷进去的。”

只有一个例外，因为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她叫朱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以为是朱艳，心里想这名字可够俗的。后来尽管知道了此雁非彼艳也没觉得好听多少。我曾经跟宋颂开玩笑的说：“从名字上看，我觉得她跟我一起更合适。飞雁。”

宋颂马上把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别开这种玩笑，她是我心中的女神。”

朱雁是宋颂的高中同学，能歌善舞，因为没有考取大学，因此参了军，在我们省军区的通讯总站服役。宋颂在暗恋了她三年之后终于对她发起了追求攻势。可是她始终若即若离的应付着。这使得宋颂有极大的挫败感，不过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坚韧和决心。

部队的纪律比较严，因此朱雁能够离开围墙的机会不多。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一定答应来见宋颂。所以在她服役的那几年里，宋颂见她的次数还没有我多。我之所以能够经常见到朱雁是因为我是宋颂的邮差。我的家所在的大院就在军区的旁边，实际只有一墙之隔，一般情况下，我会在星期六的时候回家，星期天返校。宋颂经常托我给朱雁捎点东西，有时是他画的画，有时是一些牛肉干、果脯之类的零嘴。不过每次一定会附带一封信，并且信里一定会夹着10块、20块的现金。

“她家里不富裕，战士的津贴也就十几块，女孩子用钱的地方多。”宋颂总是这样讪讪的告诉我。

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当年一个月的伙食费，我妈妈给我核定的是60块/月。宋颂的家里可能给得多点，但据我估计，他至少拿出他生活费的1/3到一半供应着朱雁。

朱雁的代码是73号，我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是个星期六的下午。

我的高中同学中有两个住在军区大院里，一个军区副司令员的儿子赵为东，一个作战部部长的儿子王平。这两哥们高中毕业以后上了同一所军校，但这并不影响我打着他们的旗号随便进出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

在高中的有一段时间里，我非常迷恋军区通讯总站的话务员的声音，因此经常借故往赵为东和王平家打电话。

“喂，你好，请问要哪里？”

“请接王部长家。”

“请稍候。”

“对不起，首长家占线。”

 “我可以在线上等会儿吗？” 

“当然可以，请稍候。”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对不起，我们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那你们能回答什么问题？你多大了能回答吗？”

“我们也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好喜欢你。”

“对不起，首长家已经挂线，我给你接过去。”

我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恶作剧。心里极其渴望见到这些美妙声音背后的面孔。因此诚实地说，在见朱雁前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象揣了五、六只兔子。

“你好，请问要哪里？”

“请问73号朱雁在吗？”

“在，请稍等。”

“我是宋颂的同学，他有东西要我捎给你，你什么时间有空？”

“谢谢你，我4点以后有空。”

“那好，4点10分通讯总站门口见。”

“你能进来吗？”

“没事，跟进我们家后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