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李军的婚礼没有多久,就接到朱雁的电话,告诉我,宋颂被公安局带走了。
事情不是宋颂出的,是他们行的计划科长,以虚假的公司和手续把银行的钱倒腾了几下之后转入了自己的账户,总额500万。但是宋颂是贷款的承办人。
说实话,我很清楚的知道宋颂是坐在火山口上的人,别看他那个职业天天有人求,但是稍不注意等着你的就是万丈深渊,这活儿,只有当初干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所以我经常提醒宋颂千万不要头脑发热。可惜最终他讲义气的性格还是害了他,在他哥们送来材料的时候没有仔细审查就签了字。
95年国家才成立反贪局,目前国家主要的反腐部门就是纪委和反贪局,被这两个部门请去的人很少有还能出来的。至少当时我家那栋楼里被请进去的只有一个后来出来了的,是一家地方证券公司的老总。姓名不具。他能够出来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不仅他的案子牵涉面广,而且他嘴紧。我一个同学在省检察院办类似案件,亲口跟我说,他是他见过的嘴最紧的人:凡是查证落实的,都是我做的,与别人无关;凡是没有查证落实的,一概不知道。
也只有这样骨头稍微硬一点的人,最后才有人出面说话,关了个一年多后,不了了之。
宋颂还算有点运气,他是出事的时候,国家还没有成立这种专管的部门,只是作为普通的经济案件处理,因此算是给了我们外面的人一些运作的空间。
我们立刻汇集宋颂的家人成立了营救宋颂协调小组,由宋颂的父亲任组长,我任副组长。
我们拟定了营救的第一步作战目标:见到他。
要知道,在犯罪嫌疑人未被定罪以前,家属是不可以接见的,只可以传见,也就是送送东西,写写信,而且信的内容必须与案件无关。
但是我们必须要从宋颂那里清楚的知道他介入到底有多深,而且要让他明白外面有人在活动,千万只能打破碗说碗,打破碟子说碟子,不要东扯西拉。
东扯西拉的典范是我一大学同学,他老爹也是一厅长,而且当时被派到海南,所以这哥们毕业就开上了奥迪A6,不过也是翻船最早的,而且东扯西拉把自己老爹也拉进去了,最后父子俩,一个无期、一个20年,连个送牢饭的人都没有落下。
我不用去问,我都相信宋颂没有在这笔交易中拿到任何好处,以他的为人和性格,如果那个计划科长给钱,他反而到不会那么痛快签字了。但是在其他的贷款审批过程中有没有拿回扣就不好说了。我估计肯定是有。
我们最终通过关系牵线找到了区局看守所的罗管教,他直接管宋颂的号子,50多岁的年纪,已经快退休了。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成了。
因为罗管教肩头上带的是三杠二星,很多派出所的所长都不一定带得上,说明罗管教资格老。这么老的资格,在区看守所就管4个号子,这里面的原因不言自明。
和罗管教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宽慰我们说同案的计划科长已经转去市局二看了,宋颂还没有转,说明事情不大。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讲究?”我问道。
“那当然,市局二看关的都是重犯,从区局转过去的起步都是15年,不转的就说明不是同案处理了。就地解决。”罗管教说。“其实你们找我也没用,我只负责看管,他的案子区检察院还只提讯过一次,要使劲正是时候,到法院就不好办了。”
“谢谢罗哥指点,一点小心意,请收下。”我很懂事的推过一个信封,里面装了5千块。
罗管教瞟了一眼,没接,说:“老弟呀,你这是在逼我犯错误,这样不好。你收起来。”
然后端起酒杯咽下一口啤酒,答非所问地说:“估计伢们在里面受不少罪,我明天去过问一下。”
“那就有劳罗哥费心了,要不等一下去唱唱歌洗个澡?”我小心的试探。
“我这大把年纪了,怎么会爱那些东西。其实我没有别的爱好,就爱打个麻将,你要是真有心,就陪我玩几把。”
罗管教把事情终于挑明了,我长嘘了一口气,“那还不简单,等会我们就去开个房,泡几壶好茶,挑灯夜战。”
一边打麻将罗管教一边跟我们讲述了看守所里的“趣事”。
看守所一般都是一个号子关20几个人,每个号子有一个号长,另外有4个坐上面的,二个坐中间的,其他人通称坐下面的。
坐上面的5个人每天一起吃饭,可以点菜,也可以吃所有号子里其他人家属送来的东西,号长负责管所有人的钱。中间的人其实就是打手,负责对新进来的人“走过场”,并且教训平时不听话的人。只有上面和中间的人有烟抽有酒喝。
做下面的人平时只能吃看守所的号饭,清水罗卜,只有在家里人送东西来的时候才能得到奖励,有时候是一点荤腥,有时候是几支烟。
“走过场”是三令五申要禁止的行为,因此已经比以前文明多了,一般就是前三后四,用肘部击打,遇到冬天再冲5分钟凉水。
“管理号子还要靠他们自己,所以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而且他们一般都是在管教干部下班以后才走过场,或者打架,晚上值班干部少,一般也就是巡视,所以也根本管不住。”罗管教继续给我们上眼药水,我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儿的意思啊。
刚好我手起有三个癞子(北方俗称混儿),我提起来连续三张把三张癞子都打了出去。
我们打的牌,一杠一番,吃一铺一番,打一个癞子一番,我就这么一打一杠一吃把倍数给整到128,然后很坚决地给罗管教点了炮。否则,为了送点钱出去,腰酸背疼的坐一晚上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