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幸福
人们说第一代移民,更多是艰辛,其实,第一代,也有他自己的幸福,这种幸福是唯一的。
我喜欢我的路程,我的风景,如果生命是一条河,那我感谢上苍,让我一脚踏入了两条河流,让我看到更多的风景。有人说,人生就像打扑克,手里发到的是什么牌,都得打下去,那我们这些第一代,竟然手里,被分到了两副牌。
我喜欢我小时候的中国,妈妈所在的出版社坐落在九爷府,帝王的宫殿,总给我庄严肃穆之感,木质的地板走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透着那股久远,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书的味道,让我感受文化的凝重,流连忘返。
我儿时的那些文化人,有着深邃睿智的表情,他们的背影有一种从容追忆的样子,历史的场景沉寂在他们心里,说出的话都有些源远流长似的,他们清脆的口音和如珠妙语经过数朝数代的锤炼,出口成章的,他们还都有些历史学家的气质,语言的背后有着许多典故,他们对人对事有一股潇洒劲,洞察事态的样子。
美国人则不同,他们心中没有多少往事,他们不太惯于回忆这一类沉思的活动,却挺能梦想,他们做起梦来有点海阔天空的,像孩子似的被自己的梦想乐开了怀,他们的行动的结果好坏各半,梦想也一半成真,一半成假,他们是现实的,讲究效果的,以成败论英雄的,他们的言语是直接的,赤裸裸的,没有铺垫和伏笔的。
我儿时的中国是感性的,倘若要去一个地方,不是凭着地址路名,而是要以环境特征指示的:过了街口,朝北走,下一个路口有棵老槐树等等的,这富有人情味,有点诗情画意,使你觉得这街,这路,与你都有些渊源关系似的;而美国则是以坐标和数字组成,就好像标在地图上的一个存在,简单易解,可以以理类推。
中国与美国,对我,一个如前生记忆,一个是梦幻现实,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我有时凌乱于前世今生,一脚踏下去的一霎那,任时光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