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儿,换耿逸飞开车,一路绕着山曲曲折折地向前,将近11点到耿逸飞早前看好的地儿。
当地人已经在等他们了,两拨人会合后,绕着山上上下下地看,12点前自然看完了。
之后,自然是吃饭,一桌10个人,8个人轮番给耿逸飞敬酒。
耿逸飞自然喝了不少。
回程自然是辛夷开车。
滴酒未沾的辛夷慢悠悠开了15分钟,找了处空地,停下,熄火,看看身边一直闭着眼睛的耿逸飞,问,“耿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原本肤色深的耿逸飞脸早就成了棕红色,他眉头皱着靠在座位上,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微微晃了晃。
辛夷舒出口气,看来耿逸飞没醉的不省人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一个小时,对吗?”
耿逸飞微微咧开嘴。
“一个小时,你能醒吗?”
耿逸飞又咧了下嘴。
地方上的人花了半个多小时陪耿逸飞看地,又花了2个多小时吃饭,如此操作,辛夷从前没少见识过。
耿逸飞被灌成这样,也不稀奇,按说这种情况他们这边应该多来几个人最好,可今天单单他们俩人来,所有的酒差不多都让耿逸飞喝了,辛夷心里多少有点歉疚,而且,若她就这样开车回去,等于公事一点都没办,这不是她的本意。
可若跟醉酒的耿逸飞一起坐在车里,辛夷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轻松,好像抛开客户关系,俩人能聊聊天了,虽然也明白他应该和嘉伟一样,是个很好的人,可他究竟是嘉伟的弟弟…
辛夷探身松开耿逸飞的安全带,放平座位,把自己这侧的后窗开了个小缝透气,从电脑包里拿了本书,来到车外,背着太阳,靠着车,看了起来。
耿逸飞其实很能喝酒,这点也许遗传了耿参谋长的基因。平时他很少喝白酒,今天差不多喝了一斤白酒,他觉得凭自己的实力还能再喝,但今天可不能喝多,他就半真半假地醉了。
躺到车上,他又觉得自己真醉了,眼前辛律师的影子重重叠着,说话声音高低起伏,时而尖利时而低沉,他心里其实很清醒:得尽快醒过来,再回头看看地去,他挑今天这个日子口儿,真不全是约辛律师一起出来散心的。
耿逸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脑子里原本轰隆隆的声音轻多了,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也从踢他舞改缓步走了。
车前高远蔚蓝的天空下,是几根树枝,树枝上挂满了金黄色要成熟的柿子,在秋日的微风中晃动,左侧有人影亘在眼前,他抬高座椅,是辛律师,细瘦的她靠在车前,低头看着什么,偶尔抬起头,看向高天,再低下头,这无声的镜像好像在哪里见过,熟悉又陌生,风吹动着她的长发,一绺绺地飘着,飘动得如一支曾经无比熟悉的曲子,他头晕脑涨地想不起名字,但那旋律从前肯定练习过。
辛夷看了整整一章的书,算了下时间,该有一个小时了,不知道耿逸飞醒了没有,她转过头,耿逸飞已经坐起来,异常专注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辛夷一愣,这完全陌生的眼神,不是工作中她熟悉的耿逸飞时而凌厉时而漫不经心的,也不是平日相处时他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的,此刻他眼神里有探究,有审视,还有她一时也说不清的东西…
耿逸飞发现辛夷回头看他,干脆低头找水喝。
辛夷坐进车里,问,“感觉好点了吗?”
耿逸飞咽下水,点点头,“嗯,缓过来了,没事儿,你慢点开,咱们原路回去。”
“你真没事吗?”
“真没事,这点酒刚刚好,再喝半瓶可能就真醉了。”
辛夷启动了车,闻言一笑,“我听你说话,觉得你不是刚刚好,是刚刚醉。”
“嘿嘿嘿嘿,那我要是说了什么,你别见怪啊…”
“好,你说吧,我听着。”辛夷知道耿逸飞肯定不敢,他要是真说出什么,哼哼…
耿逸飞嘿嘿嘿嘿笑了会儿,扭脸看向窗外,“你故意的吧,等我说完了,你回头就跟参谋长告我的状,是不是?”
“嗯,我早就想在耿伯伯那告你的状了,你信吗?”
“我信,我真的信!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过我的状呢?”
“你说呢?”
“不知道!”
“嗯,那你好好想想吧!”
“好,我好好想想,为什么呢?”
耿逸飞又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辛夷顺着原路开到一半,按耿逸飞的指点,拐到一条小路上,小路绕着山直到山顶,再从山顶另一边向下,开到路边稍宽处,辛夷停下车。
中秋节的下午,原本僻静的小路上更是前后都看到不到人,这也是耿逸飞特意赶在今天来看地的原因:人人都赶着回家过节,必然草率了事,容易疏忽大意。刚才看过的那块地正在山下,这种返回来再看的事,当然要瞒着上午那些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幸好辛律师明白,不用他暗示,半截儿把车停下等他醒酒。
迈出车外,耿逸飞趔趄了下,他赶紧扶住车顶,稳了稳,辛夷带着相机绕到他这边,见他这样子,知道他酒劲没过去,就势馋住他胳膊,“你真没事吗?要不你说,剩下的我来吧!”
耿逸飞一手扶住车顶,一手撑住辛夷的胳膊,“放心,没事儿,就是头还有点晕!”
两个人说着,一起向前走了几步,正正看见山下大片深深浅浅的绿色,几点红色和黄色点缀其中。
“今天谢谢你帮我挡酒,不然我也得喝两杯。”
“嘿,咱俩总得有人开车不是,再说,你能喝多少?上回在家里,我看你跟我哥都是滴酒没沾!”
辛夷意识到耿逸飞真喝多了,已经混淆了时空…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刚才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了?”
“没有,你不用这么小心,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然就不像你耿总了。”
“耿总该是什么样?”
“耿总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对我好像很有意见,是不是?我从前得罪过你?有吗?有没有?要是有你就说,我一定改,一定改。”耿逸飞说着,低头看向辛夷,手臂一晃,脱离了辛夷的支撑,人晃了晃,辛夷眼疾手快地伸手抓,正抓在他手上,耿逸飞下意识地攥住了辛夷的手,紧紧地。
耿逸飞的手很暖和,很有力,攥住辛夷的手后,他再次用力地攥了攥,好像要确认这件事,力气大的让辛夷直皱眉。
辛夷想挣脱耿逸飞的手,可还没用力,他又使劲一下又一下地攥紧她的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攥了好一会儿,耿逸飞才不再用力,但仍旧没有松开她。
被耿逸飞握住的手带给辛夷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们从认识的那天至今,不记得有过多少次握手,不过是寻常的礼貌,此刻,自己的手被耿逸飞借着酒劲紧紧握住,他手心的热力好似也源源不断地传输给自己,让她感觉暖和极了,她也不愿意此刻松开他的手,哪怕就那么一会儿也好。
两人谁都没说话,顺着山道一边向上走一边看,路边紫色的野花一蓬蓬热烈地开着,身后的天空,太阳正向山后一点点隐去,圆圆大大白白的月亮正在他们面前悄然升起。
拐过山头,正好可以看见整块地,耿逸飞抬起另一只手指点着山下的地块,一条一条地跟辛夷细细地说着,比她提前看到的资料都全面。这么看,耿逸飞压根没醉,他清醒地很,清醒到能准确说出地块的每一个数字,分析出每个数字后面的利得和损失。
辛夷听着耿逸飞跟往日一样精明凌厉的分析,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一时凉一时热,她想抽出手,可每次她刚要用力,耿逸飞必定又使些力气握紧些。
风缓缓吹着,辛夷长长的发丝在风中舞动,有几根缠绕在耿逸飞的肩膊上。
“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来看这块地吗?”
“嗯,你别说也是跟耿伯伯学的。”
“嘿嘿,这招我八岁就会了!”
“听说你八岁的时候最会欺负人了。”
“嘁,你听谁说的?卡西莫多还是方雅欣?他俩从小就喜欢一起告我的黑状!”
“你最近怎么对地产这么有兴趣了?”
“嗯,我发现吧,地产虽然资金链比较长,变数也多,但中国的未来,最起码在北京,可以做的事有很多,现在可以说是一张有无限潜能,却还没有开始画的图画,我特别有信心,我们来个战略合作,怎么样?”
“嗯,我也看好地产的未来,尤其是加入世贸以后,全世界都会发现中国是世界上最有潜力的地方之一…唔,所以,刘律师和你都赶在这之前回来了?”
“毕竟我们最熟悉这里,有机会,有条件,也有关系,抓住了,想不成都难。”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敏感啊?”
“我这不怕你跟参谋长告我的状吗?”
“我以后要是告你的状,一定提前通知你!”
“嘁,你觉得你要是通知了我,还可能告得成吗?”
“耿逸飞,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告状这种小事还有告不成的?”
“辛夷,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很不好!”
“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即可脑补了一下去年深秋在北京附近村里看见的柿子。
一串串橘红色小灯笼般挂满树枝,萌蒙一层若隐若无的白霜,拿在手上盈盈饱满,温润如玉。如果有桔红色的玉石,肯定就是这个样子。如此宝物,吃还是不吃,纠结啊!哈哈!
抱歉,吃货眼里脑里只想着吃食。
美文美景,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