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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灿海归对我工作和生活的影响渐渐显现出来了。
韩灿离职带来的职位空缺,间接导致Jason升职,谁来替补Jason,自然是David 或者我。
坦率地讲,我们三个人中,还是Jason最适合担当领导的职位,如果就David 和我两个人而言,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我唯一比David稍强一点的就是对行政上的事稍多半分耐心。
最终还是David得到了领导的职位,为了安慰我,也给我提了半级,我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但总比安插进来个完全陌生的外人强吧!
可是向来稳定的三角平衡一旦被打破,事情就接踵而来了。
首先是David,刚开始,David还能耐下性子应付应付繁琐的日常行政事务,时间长了,David就烦了,偶尔会让我帮着处理点。刚开始我也不好推辞,毕竟关系着整个实验组,但是David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把行政事务越来越多地推给我了。
我担负着实验任务,还有人员培训,偶尔帮帮David就算了,David这么没完没了,我跟David谈过,吵过,几次闹得不欢而散。
最后是Jason把我和David约到家里,跟我俩说,要么好好合作,要么给我俩再找个人。看在Julia忙了半个下午烤的蛋糕的份上,我和David握手言和,保证以后互相配合,不再吵架。
从Jason家出来,David嬉皮笑脸,“Jasmine,你最近的脾气太坏了,要不咱俩一起去趟加州?”
我瞪着David被加州的日光亲吻得黝黑的脸,气得甩上车门,扬长而去,去他的加州!
我和老安因为是否去加州的事吵得越来越厉害了。
老安说,小沈,你要是真不想来加州,我也不勉强你了。
我说,我就是不喜欢加州,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老安说,小沈,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不勉强我自己了。
我说,老安,你随便!
从前不管我和老安闹得有多不愉快,好歹还能找韩灿吃顿饭,随便聊聊天,舒解一下,韩灿海归以后,我身边连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David说我脾气坏,可能真没冤枉我!
老天有眼,陈秀丽来了!
陈秀丽在机场就抱着我,“沈织云,美国啊!美国,我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世界了!”
我接过陈秀丽的行李,“陈秀丽,你冷静点,别给中国人丢脸啊!”
陈秀丽在我家里转了一圈后,简直出离愤怒了,“沈织云,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太腐化堕落了!”
我把陈秀丽的行李提进屋,“陈秀丽,欢迎你来帮我打扫卫生!”
我说的打扫卫生当然是双关语:我心里的灰尘也积淀很多了。
我给陈秀丽做了顿牛肉面,接风。
陈秀丽吃了一碗,让我再给她盛一碗,“妹妹,你居然会做饭了,唉!姥姥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
我给陈秀丽盛了半碗牛肉半碗面,“姐姐,先说说我的水平如何吧?”
陈秀丽吃了口牛肉,“妹妹,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面了!”
我喝了口汤,“我跟公司里一个台湾人学的,她外婆家就是开面馆的!”
陈秀丽吃完半碗面,“妹妹,做得真不错,以后我想吃牛肉面了,就让你给我做!”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能一辈子吃上他做的牛肉面,根本没动过要学的念头。可当有一天,我对牛肉面日思夜想地发疯了,身边却再也没有人给我做了。我在外面的餐馆一家一家地吃,却再也找不回那种味道了。
我放下筷子,“陈秀丽,那你准备好机票钱吧!到时候我给你空投!”
陈秀丽不在乎,“沈织云,姐姐这次回去就是教授了,区区机票钱肯定没问题!”
我哼了一声,“暴发户!”
我让陈秀丽住在楼下客房,陈秀丽非让我陪她睡,我只好抱着枕头下来,“姐姐,我一个人住这么久了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忘了小时候谁吓唬谁了?”
小的时候,陈秀丽最喜欢吓唬我,每次我都被陈秀丽吓得钻到姥姥怀里告状,姥姥总是抓过陈秀丽的手,使劲打一下,“小云,你看姥姥打秀丽了,乖,不哭了!”陈秀丽每次都被姥姥打得鬼哭狼嚎的。
长大了,陈秀丽告诉我,姥姥每次都是假装打她,不过是她老人家自己拍了自己的手一下。
陈秀丽换上蓝格子棉布睡衣,拍拍枕头,“妹妹,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真不害怕?”
我脱下灰色的真丝袍子,穿着灰色的真丝吊带睡衣钻进被子,“姐姐,我一个打工的,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衣服,包,首饰,随便拿,对了,还有几百块现金,也随便拿!”
陈秀丽一乐,“没财,还有色呢!”
我也乐了,“再过两年我都成大妈了,谁眼神这么不好?”
陈秀丽在我肩膀上摸,“还行,跟从前差不多!”
陈秀丽说的从前,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算起的?
我拍开陈秀丽的手,“住手,别乱摸!”
陈秀丽也躺下了,“摸你一下怎么了?别敏感啊!”忽然凑过来,“是不是好久没人摸你了!”
我挪开头,看着陈秀丽,“陈秀丽,你这教授就是这么当上的?”
陈秀丽嘿嘿笑,“一般来说,身体对外界的反应和感情的饥渴程度成正比,这是科学规律!”
我关上灯,躺平,“陈秀丽,你们这文科的教授真好当!”
“我都快四十了,才摸到教授的边,有人不到四十就是正高了,那不是更容易!”
我知道陈秀丽说的是谁。
据说,他评正高的时候,很有人不服气,说他靠关系上来的。
据说,戴院长在会议室里笑嘻嘻地指着手术室的方向,“现在楼下正好有三台手术等着小杜,你们随便挑,想做哪台做哪台,等做完了手术,咱们再上来接着评吧!”
据说,没人下楼,也没人再说话了!
陈秀丽推推我,“怎么,我说他不好,你不高兴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他好不好的,现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妹妹,你是不在乎人家,人家可惦记你呢!我来之前,神经病居然请我喝茶聊天,我说,杜主任,你有事就忙,有话就说。他就跟我扯闲篇,聊了两个小时,就问你了,这咋样,那咋样。我说杜主任,你有事就直接给织云打个电话,在我这问能问出什么新鲜的,我知道的还不一定有你多呢!”
我问,“他怎么说?”
“他说就是跟我闲聊!没别的!”
“那他现在咋样?”
陈秀丽呵呵笑,“我就猜到你会问这句话!”
“嘁,我问问还不行?”
“行行行,你问啥都行,问吧!”
我从哪开始问呢?“杜伯伯现在咋样了?”
“唉!我出来前去看过杜伯伯,整天就坐在那挖土,谁也不认识了!姚阿姨说,神经病好几次对着杜伯伯流眼泪!想想也够可怜的,妈,妈跑了,你,唉…,张娜和儿子也走了!现在除了这个根本不认识人的老爹,啥也没了!”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瓷碗,外表看着光彩夺目,其实碗里满是裂缝,无论如何都存不住多少水!
陈秀丽推推我,“心里难受?”
我嗯了一声!
“再跟你说个不难受的,小诚说,戴院长到部里的事已经内定了,戴院长一走,副院长肯定空出来一个,神经病再往上是早晚的事!”
“是吗?”
“你好像听着不太高兴嘛?”
“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就算不是你的事吧!可我就闹不明白这张娜是怎么想的,当初结婚的时候明明挺高兴的,现如今明摆着神经病一路向上,还非闹着要出国!”
心凉了,像我一样!老安在加州的新朋友、新同事们看见我,都夸奖老安如何如何的,在我听来,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似的!
“妹妹,你跟老安咋样了?”
“他不想回来,我不想过去,孩子的事谁也不提了!现在就僵在这了!”
“你们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要不妹妹你干脆点!”
“姐姐,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结婚了,我俩就这么下去,谁先熬不住谁先说吧!”
“一般都是男的先熬不住!你走着瞧,老安一准先让你放他一条生路!”
“老安只要提,我保准放他一条生路!”
“哎!妹妹,要是你先熬不住呢?”
“陈秀丽,我有什么熬不住的?说的我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陈秀丽扑哧就笑了,“是是是,你可见过!整个一个豺狼虎豹!”
我打了陈秀丽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个,妹妹,你知道吧?医院里一直传神经病跟个护士的事!”
“噢!”
“噢就完了,可好多年了!”
“根本没有的事!”
“沈织云,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的事?你知道什么?”
我跟陈秀丽从头讲起,从我遇见戴主任那天讲起…
我讲完了,推推陈秀丽,“姐姐,你说这在心理学上算啥情节?”
黑暗中,陈秀丽一字一顿,“这叫潜意识,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最想做的事,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力量…它可以成为你的仆人,也可以做你的主宰,可能会带来好运,也可能带去灾难。”
要来的糖也轮不到我吃! : (
谁先提,谁吃亏!如果双方都没过错!: )
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