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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最后的日子之五(妈你一定要等我2010年7月20日)

(2010-11-06 22:24:59) 下一个

 

搬家后电话一通就打给妈,有一周时间没有联系了,妈的身体状况总让我很牵挂。没想到这一周没有联系,妈竟住了一周的院,打电话时爸说妈刚出院回家,原因是妈老吃不下饭。爸把电话给妈,妈说话还清楚,只是有点虚弱。

我说,我发现一有几天不打电话,妈你就又住院了。

妈说,也没啥,难受了就去住几天。我说,现在好受了吗?

妈说,不好受。

我说,那在医院是不是好些?

妈说,在医院也难受。

妈还说,我很难受,也没有人管我。我听了泪就下来了。

 

 

我知道妈真的很痛苦,我生莲儿的时候,从2009720日凌晨2点阵痛加剧入院,到2009721日凌晨2点生,整整24个小时,其间极度的痛苦迫使我同意了打EPIDUAL,不到十分钟,本来像疟疾一样全身发抖牙齿捉对撕打的我,顿感到一股暖流从脊椎直流而下,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可好景不长,随着EPIDUAL不断地注入,从腰部往下,整个下半身失去知觉,但奇怪的是,其它部位麻木了,要命的阵痛却更加清晰地撕心裂腑。当时我极度难受,在产床上挣扎,实在忍不住了就呼唤护士与丈夫帮我翻身,但等他们很费劲地帮我翻过一会儿不久(因为手腕、尿道与肚子上都有管子和仪器连着),我就会觉得这边儿的痛也无法忍受,似乎翻倒另一侧会好受一点儿,就这样反复多次,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恐慌与害怕,脾气也越来越急躁。

我知道妈现在也和我那时一样,下半身不能动弹,又是那样的痛苦,尽管爸照顾非常周到,但那痛是任谁也代替不了的。所以她会说“我很难受,也没有人管我”。而且,当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也无能为力时,他是会崩溃的。

但又多么的不同,我的痛苦是因为一个新的小生命的诞生,妈的痛苦却是一个老人对生命的最后抗争。我何其幸福,人到中年又享受到一个新的小生命带给我的诸多喜乐与满足;我又何其地不幸,在惊喜地看着一个小生命在我的呵护中渐渐长大的同时,却不得不承受母亲病情日益加重,瘫痪在床,甚至意识不清的现实……

 

 

 

上周日有朋友拉我去教堂听布道,末了让给妈做了医治祷告,看到当场那么多人上去做见证,说祷告后果真病痛就消失了,我真的很激动,当天回去就想给妈打电话,但想神做工一定也需要时间,更何况要越过太平洋到遥远的中国去,就耐心地等到周一晚。

因为周一晚有课,9点半下课后自行车的锁又打不开,不知怎么回事,那串密码就是不起作用。两位老师来帮忙也无法打开,只好打电话让老公来接。老公又找错了地方,抱着孩子一路大声唱着我常给孩子唱的那首“当我”寻来,那腔调在夜晚静静的校园里和哭丧差不多。他一见我就怪我没说清楚地址,大发脾气,一边大吵大嚷一边虐待那辆可怜的自行车。惹得校警一直跟了老远,不停地问是不是OK,生怕他对一旁默默地抱着孩子的我大打出手。

到了家发现老公与大女儿还没吃晚饭,只好下橱又忙了一通,吃了饭又哄老二睡觉,这样直到11点多才搞定一切,坐下来给妈打电话,好在中国大陆当时是下午2点多。

 

 

过了好久爸才接电话,他说,今天妈一天没有睁眼睛了,一直难受,他正准备东西,等二哥回家接他们去医院。他说,等到了医院你再打吧。

妈上次出院还不一周。

 

 

妈又进了医院,和我说话声如游丝。

爸说,没大的问题,你不用操心。医生说这次是妈吃了不同厂家的降压药才这样的。

爸说,他不认同医生的说法,降压药只要能出售,就应该都能用,没有说吃这家有用吃另外一家的就得病的说法。

爸说,医生说现在输水是治脑委缩的,他也不认同,脑委缩是老年人多年累积造成的,输水能一下子让它恢复吗?

我查了网上的有关信息,还真是不能乱吃降压药,想换药一定要和负责的医生商量,而且不能想停就停。打电话把这个事儿给爸讲了。

因为医院没有床位,妈只有输水才去医院,其它时间就住在二姐家。

爸说,过两天就回去,因为老家院子大,晒尿布方便。

 

我一直有个心愿,给妈妈买条纯金项链。

当年爸十六岁就被后娘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只好投奔岳母。姥姥也穷,但为了女儿,姥姥还是把破屋整了整,做了女儿女婿的新房,她自己睡在了厨房。

爸那时穷,没有钱给妈买什么礼物。但爸是个能吃苦又聪明的人,这一辈子带妈从穷到富,从无到有,日子越过越滋润,还生了我们兄妹六人,三儿三女,一个个也还算争气。

只是姥姥去世的早,没有享到他们的福。

富了爸也从没有给妈买过什么礼物,在老头子心目中,有吃有喝就行了,戴什么金银首饰,那是吃饱了撑的。

  

但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这些。二姐给妈打了一对金耳环,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二哥给妈买了个银手环,她也天天戴着。所以,我就想给 妈买条金项链。另外,我希望妈百年之后,我手里有一个妈贴身的东西做纪念。

可是,每当妈问起我的归期,我只能说:明年吧,可能是明年。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李商隐《夜雨寄北》

 

因妈这不断恶化的病,心中常有一种急迫感,回又回不去,归期又未有期,只有委托回去的朋友替我送给妈了。我不能亲自把项链挂在母亲的脖子上,但希望妈戴着它,能一天天地好起来,至少心情愉悦起来,希望妈不要把我忘记,记着远方,她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在惦记着她。 

 

妈,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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