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船 - 历史,经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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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SD1939 - Chapter 12

(2006-09-13 12:09:22) 下一个
7月7日

Close Combat

7月8日

昨天一天,没有一刻时间可以让我蜷在壕沟里写上两笔。相机已经不能记录那嘈杂,呼啸和晃动的世界,因为它毕竟只能提供一个无声无味的定格。而在我的记忆中,一切都始终在摇晃着。燃烧弹和劣质咖啡代用品的味道填充了我的喉咙和呼吸道。

重炮营被调去支援兄弟部队了。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战斗象前天一样持续着。不同的是,我们把敌人的坦克赶回了阵线外,壕沟一带又属於自己人了。俄国人大概在不远处正在拼命挖他们的战壕。

昨天三井给两个一等兵颁发了一级铁十字勋章。战地授勋,在我想象中本来是非常振奋人心,并有一丝悲壮气氛的。没有军乐,没有仪仗队,只有炮声隆隆和四周陈列的尸体。但当时在场的只有五个人,三井,铁男,两个战士和扛着相机的我。大家在镜头里都很狼狈,灰头土脸,头发一律是土黄色,配上趣青的下巴和看不出原色的迷采服,很有男人“味道” 。三井把勋章别在他们的胸前,狠狠的捶了对方几拳(我猜,那别针不会就此扎伤对方吧) ,连一声恭喜都没有:“好好干!”

两个一等兵没什么反应,直到铁男骂了一句,他们才憨厚的笑起来,让我抓了一个完美的镜头。这几天下来,我算明白,如果整个SS是田冈的保镖的话,铁男就是三井的保镖。前天孤胆英雄表演完毕后,铁男的脸色比往常更加难看。直到昨天三井用半包烟才换回他的胃口。

我一直奇怪三井为什么不吃饭。从战役开始,他就靠烟和咖啡代用品过日子,而且咖啡有越来越浓,越来越甜的趋势。大家对他这种怪癖似乎习以为常了,也没人管他。我看不下去,就给他开了瓶罐头。虽然他道谢,但那开口的罐头就一直放在那里,直到上面铺了层土黄色的调料。

今天俄国人继续他们一轮轮的攻击。看来重炮营是盼不到了。战士们伏在任何障碍物的后面,用步枪,机枪,冲锋枪,任何可以发射的枪械回击。我爬在一边,脑袋里兴奋的分析着战况和四周的一切。我已经有幸生活在历史中,现在只希望能活到战后,有朝一日把记忆化作历史长卷中的一篇。让所谓“史上最大的坦克战” 见鬼去吧,对人性,生命和美的怄歌胜过这些虚荣的字眼。

这也许是我离开大发雷霆的父亲,跑到这是非之地来的唯一原因。

库尔斯克超越了时间,只有夜幕降临才提醒我们一天的结束。俄国人夜战的技术和设备没有我们好,炮火声在傍晚时分逐渐消退下去。三井返回营部的棚子,不出所料,他又误了晚饭。我给他递上颜色和味道与泥浆酷似的咖啡,发现他情绪不振。不过几天,他的两颊明显的塌了下去,眼窝也见深了,但眼睛还是很亮,似乎是被他身体里的火支持着,维系着那点儿光亮。再坚持下去,燃料总有烧尽的一天的。

“501营到了” ,他对我说,“师部要在今晚开会。要不要一起去?”

他叫上我,可能因为开会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危险可言。我坐在汽车上,反醒着自己是否猜错了。远处的炮声仍然不断,有零星的一两声爆炸在不远处传来。不过比起白天已经可以放心不少了。

师部也不过是同样战壕中的一个大坑,挤不下多少人。如果一颗炮弹落到这里,就应了清田那句“一窝端” 的老话。若干个校级军官挤在一起,领章上的星星让我头晕眼花。三井似乎很高兴看到流川,那个坦克技击榜上的状元。他顺便把我作了介绍。

流川也是个细高个,让人疑心他缩在坦克里的舒适程度。他比三井干净多了,黑色的坦克制服,黑色的头发,极其秀气的五官,却作出一脸拒人千里的表情。原来他不只是在照片上装酷,而是一贯如此。我不禁好奇他是怎么和三井打到一起去的。

师长牧发话的时候,作为唯一的不带军衔的人,我有权东张西望。很难把照片中的英雄和这些疲惫不堪的人联系在一起。我认出了泽北,洋平,神…三井居然在打瞌睡?!

可不是,他缩在最后一排,靠着流川,闭着眼睛,头是越来越沉的样子。牧一定看到他了,而且假装没看见。三井把我抓到这里来,是让我报道各位少校营长的散漫,还是牧的宽宏大量?

可是三井睡觉和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一样能够吸引我。灯光再次友善的抚着他的额头一角,藏在阴影里的面孔象上课打瞌睡的学生一样一脸坦然,连流川都忍不住转头狠狠瞪他一眼。无效。流川只好捅了他一下,三井才无精打彩的抬起头。

后来我才知道,三井的SPW营拼命突进,换来的却是后援不济,被敌人围攻三天的下场。现在牧又命令他们随重炮营转移,放弃他们坚守的阵地。换作任何人都会很泄气吧。

出了师部,三井,流川和我在战壕里聊了一会儿。流川话少,三个人有的没的说着,有些拖时间的嫌疑。最后,流川和我们分手,向战壕的不同方向走去。三井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摸烟。他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一根(最后半包给铁男了?) 。黑暗中他朝我身上打量,我只能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不抽烟。

“哎!” 他转身向流川的方向喊了一声,但嘎然而止。后来他告诉我,流川其实也不抽烟,那一声真够蠢。但流川居然就一扬手,一个白色的纸盒飞了过来。三井接住,登时眉开眼笑。少见的精装过滤嘴呢。

好大方。我还没来得及感叹,三井突然一把抱住我,随即整个战壕猛然倒翻过来,我的脚离开了地面,他是在推我,还是在拉我?腾空一秒钟后,我被不知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倒了地上。爆炸?为什么没有闪光?

我奋力坐起来,花了几秒钟辨清上下:原来战壕没有倒翻,足有半吨泥土盖在我们原来站立的位置。有人跑过来,无声的叫喊着…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镜居然奇迹般的还架在鼻子上。看来我是直挺挺的被三井摔出去的。

三井?三井?!我跳起来。他一定是先听到了呼啸声。我用手摸索着四周,战壕里漆黑一团,我的眼睛也糊上了不少泥巴。这几秒钟我没有感到恐惧,只是一片空白,有些绝望的空白。

很快就有人拦住我的腰。我继续低头翻找,直到他抱住我的肩头,好好的晃了两下。这次我终於大概听到他说什么了。他叫我的名字。谢天谢地,三井站在我面前,完好无损。我咧开嘴,想哭,又想笑,但嘴巴里的泥促使我先向地上一阵猛啐。

三井似乎一直在拍打我的身上,不是拍土,而是检查伤势。然后他转身,一边大喊,一边向战壕另一头奔去。终於,嗡嗡的耳鸣换了个频率,他分明在喊:“流川!”

四周的人都跑过来了。师部还在,我们三个碰巧站在了最倒酶的位置,但高耸的土墙挡住了爆炸的气浪,却推下来成吨泥土。三井没有跑几步,就被绊倒了。我以为他断了腰或者腿,急忙冲上去。

绊倒他的正是流川。后者正跪在地上,疯狂的用手挖刨着泥土,在黑暗中只能看清他燃烧的双眼,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恐怖的双眼。三井爬起来,正要继续向前奔,被我歇斯底里的大喊叫住了。两人这才环视四周,看清对方的面孔。流川一把抱住对方,几乎把两人的骨头挤得嘎枝响。三井似乎腿一软,挣扎了一下才站住,然后他狂笑起来。

我止不住瑟瑟发抖。但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我上前试图把他们拖到战壕底下。很高兴自己是这几个人中还没疯掉的,我们站在土堆上,再来一炮怎么办?

三井笑得透过气后的第一句话是:“T-34,85毫米,打得真他妈的远!”

流川抱着他,居然也笑了。如果不是满脸污垢,他笑得一定极其好看。难得的是,他很专注的,无畏的看着我,却是象回答三井:“我比他们打得准。”

这帮疯子!


7月9日

大雨。

瓢泼的雨水洗净了黄白的烟雾,浇灭了燃烧的残骸。三营的SPW在泥泞中挣扎,所有的人都下去推车,车轮咆哮着,泥浆迸起半人多高。一群精疲力竭的年轻人赤着上身,轮班在泥水中躺着休息。如果可以用肥皂就好了…

帆布棚子里,三井摆弄着他的望远镜。在水幕下它已经失去了作用。几个军官围在他四周,替他手中的地图挡着随风而飘洒进来的雨水。“就是这里了。” 三井指指外面的白花花的一片世界。

我们到达了指定的新阵地,位於重炮营的左翼,而神的一团位於其右翼。今天,大雨对军事战术的“双刃剑”意义可以用一句话总结:它使挖战壕变得容易,但又在战壕里积了半尺深的泥水。

我提着两个饭盒一路小跑,窜进了营部的帆布棚子。这几天我的越野跑成绩肯定能及格了。好心的厨子提供热汤作午饭。我只希望他们的汤水来路正当。

三井和崛田德男,铁男几个正在围着地图抽烟。他们只能利用指挥部里的一点干燥过过烟瘾。早上他们已经进进出出了几次,这样大的雨不允许他们喷云吐雾。

“喂,你的副官送饭来了。” 铁男不怀好意的提醒三井。

我把汤罐往地图旁边一放,暗示午餐时间到了。几个人都心知肚明,转身散去。埋头的三井只来得及“唉?” 了一声,崛田就把地图折了起来。这次他只好吃饭。

桌子的地方不够,我们几个用手掰着硬面包。崛田心满意足的闻了闻带铁锈味的汤,然后问我:“秀才,你打算怎么写我们啊?”

别看这些老兵经常笑我,其实他们待我还算不错。我咬咬面包,不行,还是需要浸在汤里:“我还能写什么?还不是一样,英勇奋战,顽强不屈…”

“我们总和国防军那帮怂人有区别吧?”崛田不满意的摇头。

“对,你们不洗澡,出门一星期连肥皂都不带。” 我没好气的回答。

大家笑起来。崛田扔过来一小块面包作狙击。铁男接住,说:“别浪费!” 然后他耸耸肩:“有啥意思?宣传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现在被夸得一朵花儿似的,还不是随时要作消防队?”

“宣传部那帮笨蛋懂个屁。” 清田不屑的说。“他们只会照相写文章,和女演员鬼混。文化人都这样。秀才,我没说你啊。”

虽然如此,三井还是狠狠瞪了清田一眼。

我有些尴尬。三井看出来,转移话题:“你临走的时候,见过堂本博士吗?”

堂本是宣传部的总头领,和田冈,安西象是同一战壕里的朋友。我摇头:“没机会,堂本要亲自插手那个女大学生的处决报道。”

“处决?那个叫苏菲的?” 三井拧紧了眉毛。

“嗯。据说她散发反战传单。”

崛田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这些不上战场的耗子,还在后面捅刀子!”

我被那该死的面包噎了一口。我知道,我也明白,两边的道理我都懂。学校,战场,陆军总部和前线。大雨中伴着隐隐的雷声,庆祝我的成人礼:库尔斯克再次证实了我的猜想,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黑白分明的事情,却有黑白分明的立场。

我三口两口吞下面包,走到帐篷外寻找铁锹。雨水在泥浆中点出一个个微笑的酒窝。亲爱的木暮,欢迎来到这个大泥塘。

泥土果然比往常松散,我一锹铲过去,却把别人已经齐整好的墙挖垮了一片。奇耻大辱中,我只好开始返工。

一只手拦住了我。三井站在身后的雨地里,命令道:“回去!”

我当然不会听从。我不是当兵的,没义务听他的命令。甩开他的手,我愈加发狠的铲着泥土。

他只好抓住我的双臂,和颜悦色的说:“好了,好了。” 那口气和当初让我去后勤部队一样温和。如果他劈头盖脸的痛斥我一顿,我也不会这么委屈。我试图挣脱他的双臂。

“木暮,住手。” 他果然严肃起来:“你把别人的工事都毁了。”

我无奈的看了看,果然。四周几个列兵向我翻了翻白眼,继续干活。

雨声哗哗作响。三井的没有戴帽子,雨水先是在他的眉尖聚集,然后沿着鼻子,脸颊三条分明的线路流下来,在刮得很干净的下巴尖汇合。他的表情很严肃,但并不是单纯作给我看的。

感谢上天,水幕中,我的眼镜和脸上已经是一片模糊。

他就推着我,又象押着个俘虏一样,把我押回了营部。不过这次,我真的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傍晚时分雨停了,但我们错过了最后一点夕阳。乌云散开的时候,头上已经是一片星空。可惜,听说俄罗斯平原上的彩虹是最壮观的呢。

三井破天荒的没有错过晚饭。我胡乱塞了几口后,就想写日记。心情一塌糊涂的时候,需要日记来清理思路。这时,他要我出去走走。

我们先在战壕里趟了会儿水,然后他伸手试了试土层的软硬,几步就攀到了较矮的土墙顶上。这肯定是个熟练工种的问题。我手脚并用尝试了几下,只好承认自己失败。

三井耐心的等我作完尝试,然后伸出手。他微笑着,夏夜的星空给他作背景。我的身体如鸿毛般飘上来。

战壕外无疑让人神清气爽。我们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可以站直身体,遥望天际的自由。大雨造福了无数生物,四周平静得几乎让我可以听到脚下草地的吸允声。空气中隐隐飘来律草,薄荷和雏菊的味道。我惊喜的深呼吸,让这甜美的幽香深深的浸入自己的肺叶。

三井又要点烟。我一手打断:“不要。”

他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也耸耸鼻子闻了闻,说:“是丁香?”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的看着他把烟盒塞回了胸袋。

“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我问。

“看明天地面的状况。太多泥泞会把坦克陷进去的。你应该在初春的时候过来,看看我们是怎么手推坦克的。”

我回答,没有战地记者愿意在冬春两季到东线来。

“我为德男他们今天中午的话向你道歉。” 他说。

三井有个很神奇的本领,可以跟他的战友一起骂娘,也可以很温和的与我谈判。他的词汇表都突然换了一份。难怪牧和安西都很喜欢他。

“没关系。” 我回答,语气中是遮挡不住的言不由衷。

三井抱起双臂,凝视着战壕里的灯光。“木暮,你觉得谁对谁错呢?”

“两边都有道理。” 这问题我早就想过,所以回答的很轻松。“因为人各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和底线吧?”

三井笑了:“没有底线的,你没看出来而已。” 他的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那个银色的骷髅戒指一闪。

他看得出来?他看到过什么?

我一定是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他坦然笑了笑:“算我给你的建议吧。在他们给你上军衔之前,离SS远些。万一我们输了这场战争,有很多烂摊子不好收拾啊。”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输?” 那些狠挖战壕的青年,那些咬着子弹夹的战士,那些打水仗的小狼,还有,还有88毫米的老虎…

“你没看到‘大本营’ 的战略目标已经变了吗?” 三井突然顿住,苦笑一下:“算了,你不会懂的。”

我脑袋里走马灯转得非常热闹。连父亲都没有提到战事的走向。现在一个一线指挥官已经看到了前方隐约的黯淡。反战的父亲一定很高兴听到我们的谈话,他当初是用一个耳光送我出门的。

“我才不会参军呢。” 我重复了一次向父亲的解释,左颊火辣辣的感觉记忆尤新。

“那就写吧,把这里的所见所闻真实的写下来。” 三井说。

贝奥沃夫说,能被忠实记录在历史中的人,是幸运的。不知道总理,元首之类,他们是否有这福气。反正长卷中没有我们的位置就是了,尽管我们是先知先觉的小卒子。

“你的战友中,有人这么想吗?”

三井扭过头来,很奇怪的看着我,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刨根问底。我只好耸肩。

我是记者,我是学生,我曾经反战,但我喜欢你们这些当兵的。

而且,我更喜欢你。

三井眼睛闪动着,拒绝回答。他不会以为我是安西的特派吧?

“安西?” 我虚心的询问。

他大概已经后悔对我说了太多的话。

“流川?”

三井淡淡一笑:“不知道。你问他吧。”

7月13日

我一定是问错话了。从那天起,三井就没再提起任何相关的话题。他很友好的带着我在各个连队和阵地之间钻来钻去,但在心底拒我千里。

好吧,我牢记你的话,好好记录我的所见所闻。

可是,那一晚,眼光中闪烁着疑惑和心机的,才是真正的三井寿啊。我那愚蠢的问题,彻底把这扇异常敏感的门关上了。

就象什么触动了他长而黑的睫毛,眼睛就随即闭起来一样。

我伏在日记本上,长叹一口气。

今天是我临行的日子。三井也许是对的。“大本营” 战役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虽然战报上解释这是多么重要的一次战略胜利,但如果不能说服不懂军事的我,又如何说服其他老百姓呢?

我只希望这些疲惫的掷弹兵们能够尽快恢复过来,大家平平安安活到战争结束。三营的战斗力已经损失了一半,包括阵亡和受伤的。只要还能在战壕里跑几步,他们是不会写“负伤报告” 的。

最后几天,我的文笔终於得以大展其才:我写了很多阵亡通知书。郑重其事的手写圆体字,希望能让他们的父母家庭好受些。内容千篇一律:

“令郎的战斗历程如夏夜中腾空的流星一般耀眼,为统一欧洲的伟大事业散尽了自身的光芒。他在弥留之际最后的愿望,就是请您不要悲伤…”

笑话。一年了,刚刚烧焦的尸体的味道还是让我呕吐不止。装甲战争的杰作之一,就是不能让我象父辈在一战中一样讴歌:他躺在一个下士的腿上,口吐鲜血,死得其所。更可笑的是,我曾经为之憧憬过一阵呢。

三井单独把我送到邮车旁。阳光下,他的双颊瘦得可怜,迷彩服几乎是挂在双肩上,只有眉毛和眼睛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精神。他交给我两封信。其中一封的目的地是法国。出於礼貌,我没有仔细看。

“ 记着我跟你说的话。”他看着我坐到了司机身边。

“ 作不润色的记录?” 我顿时口干舌燥。他第一次重提那场星空下的谈话。这中间似乎经历了千秋万载。

“傻瓜,别参军!” 三井笑了。

我恨死他,用这种能要我命的笑容送别。

车启动了,我扒在车门上,看着三井越来越远。天,我这白痴!我忘了跟他说,要活到战争结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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