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日记: 第九个月
我情绪上的感觉: 非常期待宫缩开始的那一天。 这一段时间接触了很多生了孩子的朋友, 甚至有些以前失去联系的朋友现在都找回来了, 好像“生孩子”这件事神秘地把我和她们又都联系在了一起。 这两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组织了自己的小家庭, 做了母亲, 安定和幸福是大家生活的主旋律。
我生理上的感觉: 不好受, 怀孕的最后一个月挺遭罪的。 首先是睡觉特别不舒服。 只能侧着身睡, 平躺着睡是不可能的了, 一平躺就象在肚子上压了几大本辞海,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侧躺着睡也不咋地, 一会儿手和半边身子就麻了。 而且因为肚子压迫膀胱, 半夜老是要起来上厕所。 我本来睡眠质量就不怎么样, 一上厕所回来就两三个小时的睡不着觉。 早上起床总是头晕脑胀的, 还得挣扎着起来上班。 幸好荷兰是硬性规定从第36周起孕妇就不可以再上班了, 我起码白天可以补补觉。 除了睡觉难受, 我还有个难受的就是走路。 因为我的肚子实在太大了, 盆骨被压迫的很厉害, 我两条腿都闭不拢了, 走路都是叉着两条腿走, 极其难看, 而且走的特别慢。 睡觉翻身也因为盆骨疼而必须小心翼翼, 即使小心翼翼还是经常被疼的呲牙咧嘴。
我对宝宝的感觉: 宝宝好有劲儿啊, 经常一脚就踢到我肋骨。 宝宝最后一个月的胎动特别有力, 那感觉挺奇怪的, 有时候觉得好像我和宝宝其实就只隔着一层肚皮, 其他什么胎盘子宫都是浮云。
我想象中生宝宝当天的情景: 忙乱, 兴奋, 紧张, 解脱。
我的体重: 67公斤。 整个孕期我长了差不多18公斤, 超标。
我的血压: 110/55
我最关心的事: 生产的时候一定要顺产啊, 不要太疼啊!
我最快乐的事: 照B超, 很清楚地看到了宝宝的脸。 觉得宝宝很像我, 眼睛大。
我最严重的问题: 宝宝到了预产期还没出来, 我每天都被罗同学和我爸妈还有我朋友们问, “你今天感觉快要生了吗?”我每天都要很惭愧地回答, “我木有感觉啊!”
我的问题有哪些, 我得到的解答: 我肚子这么大, 宝宝会不会是巨大儿啊? 结果证明midwife都是吃白干饭的, 她们和我说宝宝不大, 40周的时候照了B超她们说宝宝才差不多3.2公斤, 估计宝宝出生的时候大约3.3公斤左右。 哼!我们家宝宝生出来就有4.2公斤, 54cm长! Midwife要不判断失误, 我当时直接就要求剖腹产了, 哪里用得着遭两次罪! 宫缩的疼也受了, 结果疼了13.5个小时还是生不出来, 最后还是要去剖腹产。
检查结果和我的反应: 荷兰的检查在我看来实在让人心里没谱儿, 每次就是量血压, 测宝宝心跳, 摸摸产妇肚子这三样儿, 基本上不到十分钟就搞定。 每次midwife告诉我’perfect’ 什么的, 我听着当然高兴, 但是走出诊所就是觉得不放心。 我和罗同学总说荷兰的midwife的活儿太好干了, 同样是和人打交道, 按说和产妇打交道应该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吧, 我看我们和客户打交道都比midwife和产妇打交道陪得小心多多了。
当我感觉到宝宝在踢时, 我的感觉是: 宝宝你好强壮啊。
当爸爸感觉到宝宝在踢时, 他的感觉是: 小朋友, 你什么时候出来啊?
当分娩开始时, 我的感觉是: 我的预产期是在5月18号, 那一天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我啥感觉都没有。 从那天起, 我就开始总被大家问“有感觉了没?”“有感觉了没?”。 我和罗同学象占卜似地天天猜分娩哪天会来, 所以当5月25号早上七点钟我开始破水的时候, 我都不敢太相信“好了, 真的来了!”我去洗手间, 看了看内裤上的水印, 确定那真的是羊水, 挺高兴的, 乐呵呵地有点儿傻了, 还是罗同学给了我个杯子让我接点儿羊水看看颜色。 羊水在杯子里是粉红的, 有点儿血丝, 还有些白色的漂浮物。 我们兴奋地打电话给midwife, midwife很快就来了, 检查了我们接的羊水, 嘱咐了我那些我已经耳熟能详的注意事项就走了。 25号上午的宫缩都是不规律的, 不太疼, 羊水还是时不时地流。 我有点儿担心这宫缩没怎么来, 羊水却一直流, 万一流干了宝宝怎么办? 后来从midwife那里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羊水一边流一边还会再产生。 我通知了我爸妈, 罗同学也通知了他妈妈, 我们两个就在家里兴奋又焦灼地等着去医院的那一刻。 罗同学把我们应该要带到医院的东西都摆在了门口, 好像随时就要夺门而出似的。 我告诉他不用急, 很多宫缩要持续一两天才真的开始呢。 罗同学说midwife说了我都已经破水了, 24小时之内孩子一定要出生的。 我更兴奋了, 看来宝宝的生日要么在25号, 要么在26号, 日子还是不错的。
分娩: 从25号下午两点起, 规律宫缩就开始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书上说的, 平时听的, 都不是骗人的! 疼, 那疼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躺在沙发里, 宫缩来的时候就像有绞肉机在我的子宫里倒腾, 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宫缩的曲线图。 宫缩间隙的时候那条疼痛指数线下到零点, 宫缩来的时候那条线开始急剧上升, 升到顶点就停在那里, 我可以几乎从一数到十, 差不多到十的时候那条峰线就开始下跌。 我在曲线图的顶点和零点之间苟延残喘, 零点的时候我觉得这还能活下去, 顶点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伸手进肚子里去把宝宝掏出来。 书上说要在宫缩间隙多走动, 可以帮助加快产程。 我的天! 哪个天杀的说的这些废话! 别说走, 只要一变换姿势都疼的要了我的命! 我忍着, 还是尽量走, 可是走不了两步我就只能停下来靠在椅子上遭受宫缩的折磨。 这么折腾了几次, 我彻底投降, 捂着热水袋倒在了沙发上。 罗同学无奈地看着我, 他有心无力, 也帮不了我任何, 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我记录宫缩时间。 他记录了四十分钟, 都是很规律地每五分钟一次, 每次大约55秒左右。 我们高兴极了, 看书和听讲座, 知道基本上到了这个宫缩强度, 差不多就开了五指了。 于是罗同学打电话给midwife, midwife差不多在三点来到了我家, 可惜她们检查以后带给我的并不是我期望的消息, 她们告诉我我才开了一指! 我简直不能相信, 我都疼成这样了, 怎么才一指! Midwife 说我的宫缩非常的aggressive, 但是不effective。 我超级失望, 只能继续忍受宫缩的折磨, 一边还不忘实践书上教的那些止痛方法, 例如呼吸节奏, 放松肌肉等等等等。 到了快五点的时候, 我实在受不了了, 宫缩已经差不多是每分钟一次, 罗同学又打电话把midwife招了来, 她们告诉我我才开了两指。 我快绝望了, 别人开宫口好像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差不多一小时一指, 我怎么就这么慢呢? Midwife 拿出个类似小棍儿一样的东西, 说她们打算帮我再破水, 这样可以加速宫缩。 我同意了, 现在只要能帮我开宫口, 啥都行。 之后midwife走了, 说七点钟再来看我。 其实还没等到七点我就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我决定去医院, 用止痛剂, 当然不是外脊椎麻醉术, 我们早就决定了用remifentanil, 虽然止痛效果没那么好, 但是对宝宝没什么影响, 我们在做birth plan的时候已经查过些资料, 宗旨就是止痛剂不可以对宝宝有副作用。 我们在六点半打了电话给midwife, 她们还是差不多七点才来的。 估计midwife对这些疼得死去活来的产妇已经见惯不怪, 麻木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趴在车里, 感觉那路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到了医院我还是坚持着自己走进了产房, 这让罗同学特别的对我刮目相看。 医院当然也不是马上就给我接止痛剂, 他们给我装上了监视宝宝心跳和我宫缩情况的仪器, 要确定宝宝在top condition才能给我上止痛剂。 这么一折腾,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才把remifentanil输到我的血管里。 实话说, remifentanil的止痛效果, 如果用一到十的打分制, 我只能给它四分, 宫缩来的时候, 我还是痛的嗷嗷叫。 罗同学一直陪着, 我们都累的不行了, remifentanil的副作用也开始在我身上出现, 我头晕, 犯迷糊, 那个测给宝宝输送氧气的仪器一会儿就哔哔地响几声, 让我惊醒, 开始大口呼吸给宝宝氧气。 医院还是不错的, 派了个实习生, 一直给我倒水喝, 而且一直监视着仪器提醒我呼吸呼吸。 我自己也一直盯着屏幕, 宫缩来的时候就按手上的可以控制remifentanil流量的那个泵。 我担心自己用太多remifentanil了, 医生跟我说没问题, 我按一千次都没问题, 他们控制着总量的。 这样折腾到了大半夜, 医生来了好多次检查我宫口开的情况。 我觉得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真是没有尊严的, 医生的手出出进进我的阴道, 而且为了帮我开宫口, 还用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仪器和方法, 可惜到了26号的临晨三点我宫口还是只开了五指,主治医生说五指都是乐观说法, 依她, 最多四指到五指之间。 医生建议我剖腹产。 我已经筋疲力尽, 拉着罗同学的手说, “这真是个shame!”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宫口就是不开, 医生说, “你的孩子太大了, 起码有3.8或者3.9公斤。 你的子宫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它推不出来, 所以拒绝工作。”为了宝宝好, 我和罗同学接受了剖腹产的建议。 医生和护士开始撤我身上乱七八糟的仪器, 同时又给我接一些新的管子, 比如插到膀胱的输尿管。 我从六楼被推到了四楼的手术室。 我不住地浑身发抖, 完全不受控制, 抖得连牙齿都上下打架, 我都担心自己停不下来把舌头给咬断了。 进了手术室, 七八个医生护士已经严阵以待, 主刀的女医生有一把年纪了, 说话很男人气, 特别有指挥力。 这个时候我还没忘记留意到医生中有个荷兰哥哥长的挺帅。 他们和我说话, 问我是哪国人, 给我介绍他们要给我注射的外脊椎麻醉剂等等。 我有一种赶快开刀赶快开刀的迫切感, 想这一刀下去孩子出来了我这一整晚遭的罪就结束了。 现在记忆里对破腹产手术的印象就是蓝色, 医生穿的是蓝色的, 我的病号服是蓝色的, 挂在我眼前的帘子也是蓝色的, 罗同学也被罩上了蓝色的袍子守在我旁边。 我觉得我肚子上像是被蚊子咬了一下, 我告诉医生, 很担心麻醉剂还没起作用他们就开刀了。 后来罗同学告诉我那一刻医生刚刚把我的肚子划开。 然后我就感觉像是肚子上的千斤压力忽然被搬走了似的, 随着“哇”的一声啼哭, 我看到医生把我的儿子高高举在蓝色帘子的后面。 儿子的皮肤红红的, 整个身体很干净, 完全没有新生儿那些白色的东西挂在身上。 我看着儿子止不住地呵呵笑。 真的, 那一刻, 我没有想哭的冲动, 我就是一直在笑, 一直在笑。 笑过了才想起来问医生仔细检查我儿子是不是手指脚趾都是左右给五个。 帅哥医生开玩笑告诉我别担心, 不是六个也不是四个, 我就又嘿嘿傻笑开了。 我还是发抖, 剖腹产手术的时候都一直没有停止发抖。 神奇的是, 当他们把我儿子放在我胸前的时候, 发抖停止了! 儿子在贪婪地吸着我的乳房, 他的皮肤好滑好嫩啊!我一只手抱着儿子, 罗同学亲着我,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
感想: 养儿方知父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