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阳暖暖地照在草地上。 花园里新种下的菊花,一丛丛泛着嫣红的色泽,温馨的样子让人爱怜。 “但还是不及花师的长箩卜丝儿菊花呀!” 我感叹。。。
小时候家住在长江南岸的一座小城里。 有一条小河穿城而过, 连着长江。河里有很多鱼儿和水草,傍晚的 对岸常传来女人们捶洗衣服的声音。 家,面对着小河, 侧旁却有一个花园, 冬青树围成一个个圈子, 里边生长着一年四季各式各样的花。那是八九岁的我和小伙伴们穿梭玩耍的乐园。
花园的中心有一个用篱笆围起的花房, 里边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还住着这花园的主人,一个大家叫着“花师”的人。花师很瘦,很黑,四十几岁的样子, 常常卷着袖子和裤脚, 脸上挂着笑。 我们小孩子是不让进这花房的, 只能常常扒在篱笆墙上, 看花师走进走出,摆弄他的那些花。有时候花师特别高兴了, 就从里边摘一些花扔给我们,像栀子花, 夏天刚下过 雨后, 开满枝头的。 润白的,馨香的,还带着水珠的栀子花。。。。
有一次天气还很寒冷, 我在花园里发现一棵小树,上开着一串串黄色的小花, 我好喜欢这种香香的小花,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摘下来“窃”为己有, 花师突然好像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 我窘迫着,以为花师会骂我摘花。 没想到花师只是笑着问我:“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儿吗?”, “不知道。。。”, “这花叫迎春花,春天里它第一个开。。。”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花师说。
在以后的岁月里,再也没见过这种花。十年前刚搬到新泽西的第一个春天,突然看见满街都开着黄花, 以为终于找到了花师的迎春花, 惊喜地上前一看, 原来不是。 没有迎春花的香气,而且开得也不是花, 而是一种黄色的叶子。 虽然也灿烂, 但终究感觉不同。
花师的花园里还有两株腊梅, 别处看不到的。那是腊月里家家都在过年的时候, 一个昏暗的下午, 我一个人从花园走过。 天上飘着雪花。 突然就闻到一阵花香, 那是一种或远或近的, 暗然浮动的, 甜丝丝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我停下脚来,就在满天雪花的树丛里寻找这香味儿的出处, 终于发现了那两棵高高的,看起来光秃秃的树, 树叉上开着黄色的,象抹了一层腊似的花儿。 后来知道那就是腊梅。 上大学的时候在南京, 春天同学们都结伴去梅花山看梅花。 第一次我兴致勃勃地去了, 以为是看腊梅, 却不知只是一种粉红的,像桃花一样的树。 虽连成一片粉色的云,煞是好看, 但因没有香气, 终不似腊梅那么令人难忘。
以为日子就这样过, 花园的花会一直开。没想到就在一个夏天的早上, 花园的主人突然离去了。 那一天,平常安静的花房里突然来了很多人,我站在篱笆墙外, 见花师躺在一个担架上被人抬走了, 只看见白色的床单。听大人说, 他就这样死了, 也没有亲人。。。 后来又来了一个花师, 但花园还是渐渐零落了。事实上,随着整个社会天翻地覆的变化,花园, 小河和老家的房子最后都没了, 只残留在记忆的心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