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说她19岁了才穿上第一双皮鞋，说话间眼睛里有晶莹的光，她的心里难过极了，每当给儿子买回一双又一双的阿迪达斯和耐克时，她就提起这个话题。

那双棕色的皮鞋对云鹤来说的意义不单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双皮鞋，而且还是一双半高跟鞋，后跟粗粗的，看上去很坚实的那种。半高跟也是高跟，让云鹤欣喜地踮起了脚尖，她19岁了，穿双高跟鞋不为过。

云鹤记得买鞋的那天是宿舍里的同学跟她一起去的，宿舍里有8个人，那一天是不是全去了，她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全去了，云鹤说她们宿舍经常是一起行动的。一个当时看来很大的商场，若是没人陪伴，云鹤在里面会茫然得无所措手足。

鞋买回来了，确切地说那不是纯棕色的，鞋头处有一块白色，云鹤穿出去上课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坐在那里总想把脚往后缩。晚上，陪了她一天的皮鞋会被她擦拭一遍，整齐地放到床底下。看得出她很爱惜这双鞋，只有她心里明白，为了能穿上她，她走过了怎样的路。

农村，是被泥土包围的环境，无疑在这种环境里穿皮鞋是不适宜的，何况那时家家都穷，云鹤心里却总是幻想着一双皮鞋，以及那种穿皮鞋的生活。

云鹤觉得自己一直是怀有理想的，村里的人会说：这孩子心气挺高的。让云鹤觉得她的理想有些不切实际，有些不应该。心气高，在云鹤看来不是什么好词。

这心气高表现在初中毕业时，有个上职高的机会，“可以转户口，上三年就能工作了，就是工人了。”人们都这么说，包括老师。当然这种好事不会轮到每一个农村孩子身上，“有名额限制，全校初三班就2名额，还得考试。”老师说。

这宝贵的2个名额就轮到了云鹤头上，因为爸爸也是学校的老师嘛。

可云鹤不愿意。

她说要上高中。

“上高中！高中毕业后呢？考不上大学还得回家种地！”

可云鹤还是要上高中，她心里的想法不仅要上大学，还要学英语专业！英语专业，多么时髦又高贵的专业呀，仿佛一条腿已迈出了国门。

“固执！不知天高地厚！”

没人理解云鹤，云鹤还是上了高中。

高中要到另外一个地方上，住校。云鹤要彻底和初中的学校告别了，没有欢喜，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