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旅行了三十天,昨夜回了在中东的家。在迪拜转机飞机降落的时候,望着舷窗外下午的太阳烤着昏昏黄黄的天和地,泪水便湿了眼眶,我快要回到我只生活过四个周的科威特的家了。想起我在加拿大落基山脚下的家园,和在中国东部油田的娘家,我迷惑了,是不是我流浪得太离谱了?好像真的没有了根。
大儿子也许有同样的心情,在抵达科威特机场时问我,“妈,找到什么感觉了吗?”我猜他是问我对两个月前移民科威特有一丝的美好的回忆没有。我立即闻到那熟悉的弥散在空气中的薰香味儿,呵,科威特味,甜甜的。抬眼一望,满眼踱着方步,不紧不慢的穿白长袍的男人和穿黑袍的女人,低言细语,怡然平静。呵,怎么好像还是做梦一样?
于我,家的概念是我的厨房。煮一锅稀稀的杂米绿豆粥,摊几片香草鸡蛋全面豆面饼,外浇上几圈枫树糖浆,泡一杯日本玄米茶,还有几片红绿苹果,一大杯芒果汁,一盒阿拉伯人做的地道的酸奶。那种主宰全部厨房的随心所欲享受,叫我好满足!毕竟爸爸的厨房由他新妻子的安排,公公和老公二嫂合用的厨房更碰不了,一是感觉那是二嫂的天下,二是那农村的厨具不知从何操起,大大的固定在灶上的锅有一米半的直径,柴禾怎样就神奇地着起火来?我的弟弟和老公妹妹家干脆就不开火。三十天没有做过一顿饭,好轻松,也很手痒痒。今早儿子们早起将我早餐的杰作一扫而光,叫我好开心满意,家嘛,总与妈妈做的好吃的有关。
人想家,总要拖一些老家的东西到新家。十八年前移民加拿大时,全城的中国人加在一起不过六百,可想国货有多难的。朋友有回中国的,无疑会捎一些北京的点心,上海的瓜子什么的,也有请求买豆瓣酱的。我的爸爸九七年来看我,带了两条四川老家的白草薰的腊肉腿和灯影牛肉,连温哥华的海关都忍了心让他爱女的心如愿。如今那个加国城市有十万的华裔,东方的超市与国内的不相上下。呵,中国老家的东西,新家都有了,那住在加国新家就安心了。
可流浪的念头总赶不开,就举家搬到中东。刚刚搬到科威特,去了不下六个超市,找也找不到一瓶芝麻香油。我怎样做妈妈教我的四川凉菜呢?试了意大利的橄榄油,总与蒜泥香菜花椒油不配,怪怪的,梗着我的心。终于在老远的“万家福”找到台湾产的香油,抱在怀里,想家的泪就下来了,想加国的“大统华”满架子的,满店的中国货。想朋友了。委屈了。转而一想,流浪世界,想家固然难免,况且在家外得到一瓶香油的喜悦必定高于在家内的。从此,凉菜更认真地去做,更细细地去品。此次回国探老爸爸,又像十八年以前一样,列了采购的条子,黑龙江的木耳蘑菇,崂山的绿茶,威海的虾米,云南的普洱茶,苏州的丝绸,扬州的乱秀,周庄的水墨画,更有一套<<红楼梦>>。呵,那份儿兴高采烈地拖着老家的东西到我的科威特新家的心情,远远的还在北京的四合院饭店住的时候,就溢出来了。
我的老家在中国。
我昨天从纽约飞回伦敦的家,心情与你一样,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多次问自己“我的家到底在哪里?“
有些事越想越糊涂,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