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网友:本人著作六四小说 “玫瑰血 ” 现已出版,欢迎阅读。本著作曾经在 “几曾回首“ 和 “海外原创” 连载过。英文版的翻译也已完成,正在校对中。
【长篇小说】玫瑰血 (中文版)
https://www.createspace.com/6895888 (Bloody Rose)
本书在世界各大书店均有零售。 检索 "cong yan"。
Amazon Book http://amzn.to/2sxbRZY
Barnes & Noble
Books A Million
Border's Group
第二十六章 节选
不知怎地,姚奇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听到大街上隐隐约约传来喧闹,广播声随着晚风断断续续地还在播报着戒严令,像催命符。他睁着眼,看见开着的窗外有一只大蜘蛛正在编织一张大网,蜘蛛圆圆的肚子在月光下泛着微亮,如同一只狡黠的眼睛慢慢移动。突然,窗外枪声大作,如同鞭炮一样,夹杂着人的呼喊声和咆哮声。他一咕噜坐了起来,侧耳细听,辨明确实是枪声。上中学时搞军训,他见过民兵真枪实弹打过靶子。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同房间的广东人踉踉跄跄地跑回来了,脸色吓得惨白,口里直叫唤:“开枪了,杀人了,满街都是血!”
“谁开枪了?”
“戒严部队,好多好多当兵的在大街上。”广东人惊魂未定,嗓音颤抖。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姚奇心里扑扑直跳。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广东人,让他慢慢说。广东人说自己像其他人一样,站在街边看热闹。军队开着军车过来,还有坦克车。
“坦克车?!”姚奇惊得大叫。
“是的,坦克车,见了人也不停,有几个跑得慢一点的,被压成了肉饼,然后向天安门方向直冲过去。看见惨状,群众向当兵的扔石块,大声叫骂,结果当兵的就开了枪,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打。”
姚奇坐不住了,决定到外面去看看。
“去不得,太危险,当兵的打红了眼,子弹像天上的落雨。”广东人极力劝阻姚奇。
姚奇看着窗外,啪地一声脆响,对面墙上的一个玻璃窗被一颗流弹击得粉碎,吓得两人赶快一缩头,楼下有人发出尖叫声。只有那颗蜘蛛还在悠闲地编织着网,一根根一丝丝分明闪亮,不为所动。
姚奇热血上涌,得上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非亲眼所见,他还是不相信共产党的军队会开枪打老百姓。不走远,就在医院门口,姚奇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不顾广东人的劝告,他出了门,急匆匆地下楼。
医院门口像一片战场,人声鼎沸,不断有流血的人被板车拖进来。他看见那个一起吃晚餐的男医生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救人,头发凌乱。
“快,快,从那个门进去急诊室。”
“小艾,这里又有一个腹部穿孔的。”
。。。。。。。。。。。。
有许多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忙进忙出,抢救伤者。姚奇头脑开始麻木,身不由己地让开道,看见几个人的肚子被打穿了,血肠子露在外面。
他不由得出了医院的门上了大街,立刻看见不远处头戴钢盔的军人一排排地往前行进,不断向人群开枪。夜空里一道道红色的弹道暗光四处飞散,带着刺耳的啸声,不断有人倒下,一片惨叫。路边许多人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用板车将倒下的人抢回来,赶快往医院送,夹杂着愤怒的骂声。不光路上的人被击中,连窗台上探头观看的人也被击中。
姚奇有些惊慌失措,意识到这里不能久留,想退回到医院里面。转眼间,他突然看见了火车上那位坐在身边的女孩。她勇敢地站在堆满燃烧物的马路中间,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伸开纤弱的双臂阻挡向她逼近的戒严士兵,毫无惧色。姚奇向她的前方看去,士兵们像涌动的铁流,头盔如同飘浮的反光锅底起伏不定。他们手中的枪管在路灯的照耀下隐隐泛光,枪口黑洞洞的,充满了死亡威胁。显然这位刚到北京的女生想用自己的无惧无畏感化当兵的,以自己的娇柔之躯换来钢铁洪流停止前进的步伐。路人见状先是惊讶得不出声,继而大声喊:快下来,不要命了!
她的惊人举动显然让大兵们吃惊,犹豫不决,谁也不愿对她下手。许多枪口对准了她,又都挪开了,将子弹射向别的方向。大兵们面带愧色地从她身边绕过,甚至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劝她赶快离开。但是在马路中间行驶的军车不得不在她面前停下来,高声按着喇叭。女学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挺立在那里,如同枪林弹雨中的一朵盛开着的战地玫瑰,震人魂魄。
就在这时,姚奇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士兵手中的枪口短促地吐了一下火舌,女孩被什么东西使劲推了一把踉跄后退了两步,痛苦地要栽倒,她挣扎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又是一串火苗射向了她。
“No!”姚奇大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快步冲上去,赶紧扶住即将倒下去的女学生。他从后面抱住软绵绵的女生身体,手中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热液漫流而过。女生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头歪在了一边。
“你们不能开枪!”姚奇大声对着前面的那个黑枪口怒吼。
啪的一声枪响,黑枪口又吐了一下火舌,姚奇的脑门中了一枪。顿时,两人一起向后倒在了血泊里,女生压在了姚奇仰卧的胸前,热血交织在一起。
崔小梅住在离木樨地不远的海军大院里,她公公住独门独院的将军楼,享受着特殊待遇。这天下班回家,吃过保姆做的晚饭,她像往常一样来到二楼阳台上。晚风里她穿着短袖衫坐在宽大阳台上的藤椅上开始闲适地看书,磕着瓜子,喝着普洱茶。正看得入神,不远处突然枪声大作,像放炮仗。崔小梅惊异地拿着书赶快站起,扶着砖砌的栏杆向天空遥望,火光中,只见夜空里子弹拖着亮尾划着红线飞向黑色无边的苍穹。她清晰地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听到枪声,屋里的丈夫急忙出来,站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并头仰望,长安街上的火光将不远处街边的楼房映照得通红泛亮,空气中有燃烧的味道飘来。
“妈的,真的开枪了?”丈夫用手掌抚摸着胡子下巴,蹙着双眉说。
“好像是。”不知怎地,崔小梅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
“别怕。”丈夫用手臂搂着她的肩头,想让她安静下来。
这时崔小梅的婆婆从屋里出来,对崔小梅说:“医院打电话来,说有许多伤员,让医务人员赶快去医院报道,那里人手不够。”
崔小梅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她放下手中的书,转身回房,去了自己的屋里换衣服。她出来后,慌乱的情绪镇静了一些。
丈夫不放心,问:“行吗?外面危险。要不不去了?”
“那怎么行,救死扶伤是我们当医生的责任,我一定要去看看。”崔小梅镇定下来后,心里开始有了一股气愤情绪在周身蔓延,脸色显得严峻,义不容辞。其实她心里这时和大多数人一样,还不太相信军队真的开了枪,也想出去一探究竟。共产党的子弟兵是不会对老百姓动武的,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永远相信军民鱼水情,更何况自己的父母和公公婆婆都是从这只军队里走出的一员。
“让她去吧,军人的使命在战场,医生的使命在医院。听这枪响的密度,死伤的人不会少。”神色严峻的公公一头白发,嗓音洪亮,是战争年代过来的老军人,凭经验知道事情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前几天我们许多高级将领上书反对戒严,三十八军的军长拒绝执行命令。他们这么干,是要当历史的罪人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得对学生市民动手不行呢?” 老将军惋惜痛心地说。
“真要走?”丈夫问崔小梅。
崔小梅坚定地点点头,准备下楼。
“等等,我送你。”丈夫不放心地对崔小梅说。
“别,当心两个人都挨枪子。”崔小梅阻止丈夫。
“此言差矣,老子在越南前线看的子弹还少。呶,这是什么?”说着他指着手臂上的一个弹疮。那是他七九年抗越战争当三人尖刀班时留下来的杰作,如果当时动作慢一点,越军的子弹可能就要了他的命。
“算了吧,还提它干嘛,老子身上的枪疤比你多多了,有什么好炫耀的。开警卫班的车去。”老军人果断地吩咐。
“是。”崔小梅的丈夫风风火火地进屋换上军服,领章帽徽齐全。尽管退伍了,他还保留了一套。
“别说,这小子还真有点将门虎子的味道。可惜了,非要退伍经商不可。”他父亲不知是夸奖,还是责备地看着自己高大威武的儿子,满脸遗憾。
崔小梅坐着丈夫开的吉普车出了大院。上街不远,车子就被街边扔来的石头硬物砸的叮咚响。
“妈的,把我们当成戒严部队了。”丈夫微皱着眉头,露出白牙侧着头怪笑着对崔小梅说,担心她被吓着了。因为他在越南战场曾经差点牺牲,尖刀班的三个战友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所以对死无所畏惧。
崔小梅默默地不做声,看着沿路的人群在高呼,“打倒邓小平!”,“打倒李鹏!”,“血债血还!”丈夫不知她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这个一向逍遥尘外的清秀妻子一下子变得如此心事重重,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混沌世界。丈夫身上还保留着军人的机警灵活、勇敢无畏,他一踩油门,吉普车在人群和部队散兵中穿梭飞行向前飙去。因为是军车,沿路的戒严部队没有阻拦他们,只是奇怪海军来这里干什么。形势非常混乱,谁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到了医院门口,崔小梅翻身跳下车,对丈夫说:“快回去吧。”就一头冲进了医院,身后留下的是丈夫担心的眼光和让她当心的安慰语。
崔小梅匆忙来到科室,忙得晕头转向的主任像见到了菩萨说:“你来了,赶快换上制服,去急救外科,死伤了不少人。”
护士长也在,菊花脸这时像个苦瓜脸,骂骂咧咧地:“操他妈的祖宗八代!老子们四九年欢迎他们进北京,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国民党傅作义还懂得和平解放,共产党就开枪杀人,真是瞎了眼。”
崔小梅和护士长来到急救室,一片慌乱,地上床上躺满了人。崔小梅还是在学校里实习过创伤急救,那时她怕血,看见断胳膊断腿的病人就往后躲。这时的她心里还是打怵,牙齿都在打颤。不过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地救护伤员,她带上口罩立马投入了抢救行列。外面不断有人被抬进来,手术台上地上都是血人。
“崔医生,这里有个人恐怕不行了,快来帮一下人工呼吸。”有个男医生喊道。
崔小梅连忙走过去,男医生正在做人工呼吸,累得气喘吁吁。崔小梅接替男医生接着做人工呼吸。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满脸是血,崔小梅看着怎么眉眼有些眼熟。不好,她用纱布将伤者脸上的血迹擦掉,不由得惊呼:“姚奇!”
护士长听到叫声连忙过来,张大了嘴说:“这不是那位明天要回美国的留学生吗?!老天爷,这是怎么啦?”
那位男医生这时也看清了姚奇的面孔,沮丧地说:“我们刚才还一起吃的晚饭,怎么会是他?”
“不!不能这样。你不能死!让我怎么向赵旒华交代。”崔小梅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赶快使劲重新做人工呼吸,她要把姚奇从地狱里拉回来。
尖叫声惊动了外科主任,他过来撇开众人,查看他脑门上的枪洞,然后用手指摸了一下姚奇脖子上的动脉,翻了一下眼皮,低声无力地说:“不用抢救,他已经死了,这脑子上的一枪当时就毙命了。”
大家又去急救其它人去了。崔小梅没有动,两眼空空像个木头人默默地看着姚奇,这个阳光男孩,这个即将毕业的美国留学生。她看见姚奇的衬衣上口袋鼓鼓的,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个浸满血迹的记事本。翻开来,里面夹着一枚同样浸满血迹的书签,有一瓣玫瑰。
编? 这么严重,那要死很多吧。
------------------ 小说吗,又不是报告文学,想说多少都可以。
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