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点阴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开车上岛去海边,细长条的岛,像一片柳叶从陆地的大树上飘下来,透过浅浅的一湾水,弧形的高桥捞起这片柳叶。
同行的人问:“你们为什么总去海边?”。
“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我答。
这一块郁郁葱葱的大平地,草木葳蕤。没有任何起伏,通常立交桥是制高点。上岛的这个高桥也是个高点,从高点看过去,海水一点点漾过来,一波一波的像试探性的拥抱。
人对海的欲望,海对陆地的欲望,也仿佛男人女人间,即或不尽满意,到底还是抵不住彼此的吸引。
几年前的有段时间,弹吉他的老爷偶尔听到了宋冬野,从“安河桥”开始,到“郭源潮”止,几乎能找到的歌都听了。不论我们各自在做什么,宋胖子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和节奏一出来,我们手头的事情都成了陪衬,脑子里有一根线被绕进他的歌里,浅浅的悲伤,就如那一湾浅浅的海水,一荡一荡。宋胖子看上去是个柔软的大胖子,可是他的歌其实蛮有攻击性。他总是低一度的旋律在脑海里攻城略地,悲伤逆流成河~却是意外的舒畅。
https://youtube.com/watch?v=cl-bEGc5nqs&feature=share(莉莉安)
其中有一首“莉莉安”,老爷反复了好多遍,理工男的本性无法隐忍的暴露出来,他说“这个词是什么关系,不合逻辑啊!”,我觉得歌词很“炫”,我根本没去想逻辑的事,创作嘛,有时候是感觉的意识流。因为他纠结半晌,不通,我便去看一眼:
她發現孤獨的人準備動身
於是就禱告著 黃昏
直到夜里她轉頭聽見
悲傷的嗚咽
一個善良的女子 長髮垂肩
她已跟隨黃昏 來臨
翠綠的衣裳在爐火中 化為灰燼
升起火焰一直燒到 黎明
一直到那女子 推開門離去
她自言自語
在離這很遠的地方 有一片海灘
孤獨的人他就在海上 撐著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請你告訴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是副歌的部分,彻底击垮了老爷“本色长反射弧理工男”的思维,特别是这最后一句,嗯嘛,这到底有几个人,谁跟谁在说?
我猜想这个歌词的叙述者是个女我,她要求海滩上看见男他的人,告诉女我的名字~应该是“请你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而不是“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解析中,我也给绕糊涂了。
那就还是听歌吧,“董小姐”是我个人特别喜欢的,如果歌都有画面,董小姐在我脑海里首先的画面是“一盏夜灯,半张侧脸,熄灭的烟,光里有烟圈冉冉升起”。
莉莉安嘛,哈,就是眼前这样的海滩。阴天,或薄雾,海水青混,四周的风景寥寥,不是游人青睐的。但海就是海,不论何种水的成色,仍然一样宽广的胸襟,四通八达,载舟覆舟,承情散绪。
不是旅游的海滩,不是休假的海滩,才是与当地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海滩。 有一年在Cancun,我们开着车四处游走,寻找一片,哪怕一小片不是被Hotel Resort困住的海滩,开了许久,无功而返。那么当地人在哪里的海边嬉戏?意外的发现一大家子人在一个排污的管道边,那里有一小撮沙滩,孩子们在奔跑。
眼前的这片海,不是碧蓝碧绿,也没有椰风海韵。它朴素的让每一个在度假圣地漂染过的眼光,失望。
大多数的海,海滩,恐怕就是这样的吧?不美,不诱人,但是总还是当地居民长情的去处。因为别无选择,便安然度日。日子长久了,也会突然发现朴素,本来也是美的一种。日本画大师熊谷守一便说过“拙笨也是画的一种”。
疫情刚刚开启时,看了“海街日记”,发现镰仓的海也是清混色的,不美,也不诱人,但海边的故事美且诱人。大约是从那时起,我慢慢放下了夏威夷式的寻美情怀,我开始接受并享受自己身边,开车一小时就可以抵达的这片海。
有时是夜晚抵达。就呆在夜晚的海边,看见星星点点的光,原来是一些人坐着,夜晚的海边,人不少。
有时是海边有活动时抵达,比如有沙雕节比赛,赛后的第二天,我和其他的许多人一起来看,有些作品已经破损了。沙是这片海水显混的元凶,但沙也呈现了这些普通人的创造力。
知乎上有介绍宋冬野的歌词,想来许多人都囧于莉莉安的逻辑,不止老爷。莉莉安的灵感来自于宋的一位精神分裂的女性朋友,她在病中,脑海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爱男人,男人消失了,女人去找,很痛苦。女人痛苦时,“她”也很痛苦。于是她病愈后,讲了这个故事给宋。病中也好,病愈也罢,海都是“她”心绪的落点。
联想是没有逻辑的,只有成因。
下次去海边的时候,坐在晚风中,要听“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