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球场回停车场的路上，刚刚结束足球训练的儿子一瘸一拐地走在我身后。我
问他：怎么，扭伤了腿？ 他说：不是。 我又问：被踢伤了？他又说：不是。 我心
想：那你干嘛走路这姿势？于是再问：哪部位疼？ 他指了一下脚后跟。我说：是不
是球鞋打脚？他说：不是。然后有点不耐烦地冒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Daddy, don't 
be so concerned！  OK?

我的心一沉，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长大了。那个周
岁时被我扛上长城；四岁时被我背上青城山慈云阁；六岁时被我牵手登上黄鹤楼；
八岁时在兵马俑里一蹦一跳，在乾陵中左冲右突，今年十岁的他长大了，不再需要
那么多关怀了。那个曾经小小的caterpillar，翅膀长出来了。 虽然就那么扑腾了
一下，虽然离振翅高飞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我的心却是酸酸的，事实是我的肩膀
将慢慢失去功能。

涂油按摩后，很快他就进入了梦香。夜深了，坐在灯下的我，望着窗外点点繁星，
思索万千。多少次，我让他忍着眼泪；多少次，我让他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来；多
少次，我鼓励他扎进海浪，向外游，不就是为了让他勇敢坚强起来吗？如今他坚强
了一点，我就。。。。。。

看来，随着儿子逐渐长大，适应是我的唯一选择。此时此刻，脑海出现了当年即将
跨过罗湖海关的一幕。那个早晨，背着沉重背包的我，向海关边上的父亲挥了一挥
手，满怀豪情地，头也不回地，雄赳赳地跨过了罗湖桥。海关那边的父亲看着我远
去的背影，鼻子一定酸酸的，心一定在无限下沉。心中一定感慨：没想到，一眨眼
的功夫，他就长大了。当时他眼中是否有泪花，我无从知晓。但我终于领悟到了，
原来现在的我正站在父亲当时的脚印上。

记得父亲从前提过，文革时单位里的同事都武斗串联去了，刚毕业工作的他却一心
放在工作学习上，其他一切不管不问。每天晚上下班后，从城里骑单车，漆黑中往
二十公里外的学院宿舍赶，第二天一早又往城里的单位赶。没想到，这个小故事若
干年后却成为我的动力，我的榜样。

曾经有那么几个月，我每天开车来回三百公里上下班。曾经有那么几个月，我坐早
上四点的头班火车，赶到150公里外的地点上班。中途换车，下了火车，还得蹬车五
公里。有一次，在微弱的路灯下，滂沱大雨中，从大桥上迎着零度以下的刺骨寒风，
我飞快地往下冲，脑海忽然涌现一个问题：Am I crazy?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是沿着父亲的脚步向前走，而且这些年我的每一步都是沿着
父亲的脚印往前走。

想着父亲的容貌，看着熟睡的儿子，原来，人生就是一起成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