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41）画芒果，喝开水，吃手指

上小学的第一堂图画课就赶上画芒果，任课老师手里可没有一个真的芒果可以摆在讲台上给学生做实物参照，就是照着课本上的一张彩色画有样学样，照着芒果画鸡蛋。估计班里的同学没有几个人见过芒果，更别提尝过它是什么滋味了。图画课老师发给每个人一张白纸，纸很白，有一点厚度，比平时见到的报纸，课本和作业本的纸都高级。

手里攥着铅笔，那会儿写字还歪歪扭扭地，连条线都划不直溜，画画更是乱划拉，眼睛盯着课本上的画，在白纸上用力描，结果画出来的线条曲里拐弯，吭哧瘪肚，用橡皮一擦，黑一块，再使劲擦，扑哧，纸破了。

那会儿刚进校门，胆小，看着面前破了个洞的白纸，还以为自己又闯祸了，不敢报告老师，看着那张纸发傻。邻桌的同学看到我的纸擦出个大洞忍不住地笑，见我直发呆，他给我支招，“把纸翻过来用。”

我一听，心说这是好主意，反过来一看，得，这破洞更明显。没办法，瞎胡弄吧。拿铅笔（不敢太使劲儿了）轻轻地画了一个圈儿，把破洞套在里面。再仔细看看课本，那上面的芒果背后还有片阴影呢，这怎么画？把纸翻过来，看看涂黑了的那一片和这阴影还有点像，再翻过去看看画好的那个圈儿，这俩怎么能合到一块去呢？

还没想明白呢，就听老师说时间到了。老师随手拿起一张同学的杰作向大家展示：一个七扭八歪，长得像梨的东西，还带个把儿向上翘着。再拿起一张：细长，弯弯曲曲，像只小辣椒又像根黄瓜，连着展示了七八张，没有一张画得近似课本上的芒果，最好笑的是有一个同学画了两个纽扣大小的圈儿，连在一起像是颗花生。班上的同学都笑得前仰后合。

一班六七岁的孩子大部分还搞不懂芒果是个神马东西，当时班上的同学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彼此还不熟悉，连名字还叫不上来。一堂图画课把大家的距离拉近了，画芒果还是促进人际关系，增进友谊，功不可没。

不许喝生水，上学第一天就被教育，生水里有细菌，不卫生。平日里习惯了歪着脑袋，嘴对水龙头，拧开直接往肚子里灌。学校要求每人自备一个水杯，老师会在课间检查，没带水杯的要扣分，两次不带就得回家去取。最常见的水杯是搪瓷缸子，高级一点的是折叠塑料水杯，西单百货商场里有卖的。最可乐的是有一回，一个同学从家里拿了只大瓷碗，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

搪瓷缸子怕磕碰，容易掉瓷，小孩子牙尖齿硬，一使劲能咬下来一块瓷，时间一长，搪瓷缸的边缘和底儿上的瓷儿都掉光了。有的家长很细心，用毛巾缝个口袋装水杯，挂在学生书包上。

学校里有个锅炉房，墙外是一排水龙头，接开水用。下了课，很多人蜂拥着挤在那里接开水，因此有同学被烫伤了，学校不得不安排老师维持秩序，排队接水。问题是人多，每次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来晚的还没排到就听见打上课铃。还有开水太烫，也喝不到嘴里，先要放在课桌上晾凉。有个男生的喜剧感比较强，端起杯子来像喝白酒一样，喝一口，然后长长地“哈”一下，再喝一口，接着再“哈”，逗得大家全都忍不住地笑。后来这条规矩逐渐就消失了，谁爱喝生水谁就去喝，只是强调不许嘴对嘴。

班上还有个男同学，胖嘟嘟的，坐在第一排，总喜欢吃右手的大拇指。在课堂上也鼓着腮帮子嘬个没完没了。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几次三番地教育他别吃手指。可就是管不住他，刚看他放下手，一转身，他那大拇哥又跑进嘴里去了。家访也没用，还是班主任有高招，在他右手的大拇指上涂了一层蓝黑钢笔水，诚心要治他。嘿，他把左手的大拇指又搁嘴里了。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两只手指都涂上钢笔水，没辙了吧？这小子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吃不到手指难过，还是被班上同学笑话的，自尊心受打击了。总之，吃手指的毛病还真被老师被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