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经理

志伟觉得每天过的都好像在梦里，来深圳还不到三个月，自己的处境变化快得都来不及适应，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推着脚不沾地似的向前跑，他这里还没想清楚呢，那边事情已经定了，这真是深圳速度，没那么多功夫去仔细想，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快，不怕做错，如果发现不对马上就转向，反正是不会来停下来等。

到现在志伟还住在招待所里，说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民政局招待所的大铁门晚上十点以后会锁上，而志伟晚上要上夜班做单，凌晨三四点收市，街上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他只有走回招待所，到了门口可又进不去，起先他是坐在荔枝公园外墙边的围栏上等到早上八点左右，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上班来开锁。后来他找到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路边小饭馆，叫上一份炒米粉之类的边吃边捱时光。等回到房间，其他的住客有的还在睡觉。志伟的床上，被子枕头都整齐的摆放在那儿等着他回来。志伟想他有必要换个住处了。

看着吴江晒得发红的脸，志伟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明显憔悴了，每天不足四个小时睡眠，这样的生活节奏在快速透支他的体力。他最盼望是星期六的到来，可以睡上一轮儿，直到星期天才起床。现在的日子快得像插上了翅膀，好像才喘了口气，新的一个星期又开始了，就这样晨昏颠倒，忙得昏天黑地。

公司搬家了，新办公地址在统建楼旁边的北方大厦，面积扩大了，人员多了，上次志伟见过的那个傲慢的香港经理走了，来了一个新经理，也是香港人，他的名字叫Tony，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不管见到谁都是满脸带笑地伸出手来，虽然他不大会讲普通话但还是努力地说，谦虚地向公司里的同事学习发音。业务员们都觉得他很容易相处，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而公司里几个元老级的主管却似乎对他不太感冒，好像新经理过于亲近，讨好众人，少了点派头，不值得尊敬。Tony也明白自己是新来乍到，而且还在试用期，他不能得罪人，起码尽量少得罪人。可是不管他怎样做，怎样地曲意逢迎几位主管，依然有人在背后给他拆台脚，出难题，他要随时提防旁边悄无声息地伸过来的拌腿。可他还不能向钟老板诉苦，如果那样的话，证明他没有能力管理公司员工，也就别想在这里混下去了。

Tony 坐在办公室里，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在叫苦，怎么才能搞定这班刁滑的家伙呢？隔着玻璃窗向外面的大办公区望过去，他发现在众多的业务员中有一个年轻人人似乎很特别，感觉有点与众不同。Tony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他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与其讨好老的，不如扶植新人，挺拔起来做自己的班底。他从写字台边的文件柜里找出公司员工花名册，各组业绩报表，开始研究。

郑菊这段时间的努力似乎没见效，公司合并后，几个香港人离开了，可是并没有提起新人来填补空缺，而且因为大部分业务员流失了，留下的业务员暂时平分到她和秦虹的两个组里，她想推吴江上位的计划搁浅了。郑菊探两位老板口风，Laurence推说他现在不管具体事务，钟先生说公司交给新来的经理Tony管理，有什么建议要她先去和Tony商量。郑菊虽然看不惯Tony那副到处讨好的样子，可是为了吴江她不得不去找Tony。她找出一套至少表面上是为公司着想的说辞：留下来的业务员们原本分属不同的组，现在合并过来不好管理，最好安排一个新主管来专门管这些人。Tony在听她说的时候，不断地点头表示赞同。

郑菊又去找秦虹，现在只有她们俩是大通公司留下的主管，其他的几个主管都是从政通过来的，在新公司她们俩占少数，自然形成一种结盟，关系比以前近了许多，她向秦虹透露想推吴江上位，希望秦虹能助她一臂之力，在Laurence那里做些工作。秦虹觉得吴江上来对自己没什么不利的地方，送个人情给郑菊也好，就答应了郑菊。

又过了两个星期，Tony 公布了他的公司人事变动计划，原来政通公司的四个主管和原来大通的两个主管不变，新任命三位主管，分别是：吴江，陈萍和志伟。消息一出来公司里立时议论四起，有不少人比这三个人都来的早，资格老自然不服气，原来政通的四个主管也大为不满，一起来找老板投诉，钟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里听那四位主管讲完他们的意见之后，把手里的雪茄搁在烟灰缸沿上，神情轻松地说：“Tony同我讲过他为什么要提志伟当主管，他说志伟来我们公司才一个多月，就有五个新客户，带进来的资金超过七十万，我查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志伟是全公司开户金额最高的一个。你们几个都是公司的老人，往后公司还要依靠你们，我希望你们几个把手下的人带动起来，如果每个组都能出一个像志伟那样的，对公司好，对你们也好，我给你们每个人发红包。”

安抚四个主管还算容易，毕竟没损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可秦虹却是气坏了，让志伟当主管，从她的组里独立出去，到现在为止志伟做每一单她有十五块钱的提成，以后这提成没有了，这一下子挖走了她的一块肥肉，她怎么能不心痛呢。她发觉自己太傻了，她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郑菊这是故意害她。两个女人的结盟转眼成了结仇，秦虹现在听到郑菊的名字就来气。还有她没想到志伟这么快就能分出去，这小子不声不哈地靠上了Tony，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这一个回合Tony占了上风，虽然没把几个老资格的主管收服，但是实现了他的意图，他把新人提上来，这三个人自然会感激他，听他的指挥。只要新提升的主管干得好，那就证明他的安排是对的。眼下的问题是新主管手下没人，要抓紧打广告招人进来，培训之后分给他们三个，那些老的组员会自动流失，新招来的人都补给新组，这样慢慢地转化，一步一步地把几个不听话的老人挤走，最终把公司的人都收服过来，实现他的预定计划。他早料到现任的主管们会反对他的提议，所以他特意向两位老板说明这三个人的突出优势，志伟的业绩突出正好成为最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巧合的是，郑菊也建议增设新主管，正好借用。

郑菊没想到会一下子提起来三个新主管，还有志伟从秦虹组里分出来的结果使她和秦虹成了公开的敌人。郑菊觉得很冤枉，变成了为人做嫁，自己辛苦搭座桥，倒让他人先过了河，真是得不偿失。她觉得自己被Tony利用了，恨得她牙痒痒的，真想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