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107)
2013 (179)
2014 (312)
2015 (483)
2016 (242)
2017 (225)
2019 (110)
2020 (257)
2021 (215)
2022 (337)
2023 (175)
那时电线木头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自己写的换房条子(那时不叫小广告, 也不是牛皮癣), 为上班近点而换房, 为邻居关系太糟而换房, 急得走投无路换房的话大致就会吃点亏, 所以有时会写上“大换小”, 其实这时的大小最多不会相差2-3个平方米, 现在的房子这点面积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时两三个平方相当于一个“人均面积”啦。说到因邻里关系不好而换房的最“出彩”宣言是“阿拉是拿侬一点办法还没有, 我怕你们, 扯哪我吃点亏, 去调一家江北人来, 看侬还有啥本事!!!” 对不起, 不是我又偏见, 这是真实故事。--转载者
在我的印象中,调房子的过程艰难而又曲折,当时就有一句戏言:“调房子比找对象难”。的确,找对象是一对一你情我愿的事情,而调房子是一家子对一家子的问题,只要家庭成员中有一人投反对票,那便全盘否定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上海大概算得上是全国住房最困难的城市了,平均3平方米/人以下的蜗居家庭比比皆是。 那时候上海人常常被外省人嘲笑精于算计,原因之一可能缘于在如此逼仄的环境里照样可以“螺蛳壳里做道场”,为自家创造一个舒适妥帖的小小空间吧。
那时还没商品房的概念,但改善居住条件又是许多人家的“刚性需求”,怎么办呢?于是,调房子便成了上海人的一个重要手段。这个市场相当闹猛,绝不亚于今天火爆的房屋交易。
我家当时也是这支调房子大军中的一员,只是几十年的调房心愿,漫长的看房历程,最终连一次房子也没换成。不过,房子没调成功,收获还是有的,我妈的一些老友都是在调房子的过程中相识的,而他们的后代有不少也成了我的朋友,至今仍有往来。
在说调房子的经历前,先来介绍一下我家的格局:我家住在愚园路909弄,那条弄堂临近江苏路。听父母说,他们是用几条“小黄鱼”(黄金)向二房东“顶进”底楼一层楼面的。父母原本住在江苏路安定坊前楼的一间房里,后来我出生了,父母觉得空间小了,这才搬来了909弄。
几年前我得知安定坊5号就是作家、翻译家傅雷的旧居,不知我家那时住的是几号?跟傅雷是不是贴隔壁的邻居?我问过至今健在的老妈,可惜她也吃不准了。
909弄是新里结构,三层楼高。当年,二房东一家住在二三楼,我们住一楼两间房。老早没有建筑面积这一说,每间房都是实打实地计算,我们的前间有21点几平方米,后间18点多平方米,一共差不多40个平方米。再加房前有个小花园,后面有个小天井,在当时的居住条件下,我们一家三口人住得算是宽敞的。
有人会问既然住得如此舒适,调啥房子啦?是呀,我们和二房东相安无事地住了十几年,没承想就在某一天的下午,二楼的木楼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接着就是二房东直着嗓门跟对方大声地理论了好几分钟。我妈拖住我不许探头张望,当时还以为他家又被抄了,可等到烧晚饭时,我看到了奇怪的现象:一直紧闭的大门敞开着,门外有许多看热闹的邻居,一楼的走廊里堆满了旧家具和包袱,还有好几个陌生人上上下下地搬东西……
邻居告诉我二楼前间被人抢了,“啧啧,这是块‘肉’啊。”她的话语里满是惋惜。看来,抢房子的早就看准这块“肉”了,而且还看准了二房东没有抵抗力。没料到前间刚被抢去几天,二楼后间又被一家人抢去了,现在的二楼一下子多出了11个大人小孩,原来我们两家合用的卫生间顿时变得臭哄哄的,而一楼合用的厨房也被塞进了煤球炉。居住格局被完全破坏了,我父母于是萌发了换个环境的想法。
说是调房子,可怎么个调法?对父母来说是个新生事物,而对他们“启蒙”的是父亲的一位远房亲戚。那位我要叫他什么哥的人有一句“经典名言”——“你要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房子肯定调得成”。
1970年代初,这位哥婚后便挤进女方在彭浦新村一套30平方米不到的二室户里。用了“挤”这个字,那就真是挤了。那二居室里住着女方的父母和外婆以及还没成家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今再挤进一个夫婿,还要辟出几个平方米给他们做新房,各种矛盾便滋生出来了。
他第一次换房子就遇到了好机会,对方住在淮海西路一套公寓里的5楼,33平方米的一间朝南房间,开门就是个百把平方米的公用大晒台。远亲对父亲说,从看了房子第一眼后他心中就有蓝图了:朝南的层高3.5米以上,搭个大阁楼等于上下二层,可以解决居住的大问题了。而那个大晒台虽然是公用的,只要先下手为强占领它几十平方米,搭建几间房,从奴隶到将军,矛盾顿时化解。
双方看过房子后,远亲觉察出对方的犹豫。不用说,从徐汇区上只角搬到闸北区下只角毕竟心理上是有落差的,而且人家的房子多少挺刮,和新村工房的低矮相比,真正是从小姐到丫环了。但远亲抓住了对方的软肋,那就是他离异后又觅到对象要结婚,然而前妻和孩子们与他同住在一套公寓的另外两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需要摆脱老环境。远亲“晓之以理”的结果,便是他们同时去了房管所开了调配单,然后完成了交换。
远亲的第二次换房更有成就感。搬去淮海西路后他在晒台上搭了一南一北两间卧室,厨房卫生一应俱全。可毕竟在晒台上建房,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又冷得要死。优势是厨房和卫生间独用,地段又好。
这一次他是三家连环调成的。远亲先找到了陕西路的对象:三楼34平方米的朝南正房间,全是落地窗,外加7平方米的亭子间,钢窗蜡地非常有气派,虽然卫生间与隔壁人家合用,可那家人不大回来。他中意陕西路,但人家不要他的房子。远亲不气馁,在他得知了陕西路的要求后,他便去交易市场找下家,在蹲点了好几个星期后,终于找到了在人民路有三间一套工房的人家,而人民路也喜欢远亲淮海西路的公寓房。就这样,人民路搬到远亲家,远亲搬去陕西路,而陕西路的到人民路,皆大欢喜。
远亲告诉父亲,要想住得好,无非是牺牲面积换独用,或者牺牲独用换面积,再不然牺牲地段换大房。他分析我家的条件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在地段好,卖相好,还有加分的地方:公用面积大,楼层高,可搭建阁楼。最大的劣势是煤卫合用。所以像我们家是需要牺牲面积换独用的。
远亲走后,我父母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决定将后天井的小卫生间和后房间打通,变成独用的大卫生,也避免了和二楼合用变了味的卫生间;二是有空就去复兴中路跳水池对面的黑石公寓,那边有个自发的换房市场,有需求的都会去那里寻找机会。我的远亲房子越换越好就是在那里“蹲点站岗”的结果。
那段时间,吃过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便行动了。我妈在煤气灶上捣浆糊,我在32K大小的纸上用“蓝印纸”覆盖着抄写自家房屋的情况以及换房的要求,然后坐在我爸自行车后座上,跟他一起乘着夜色在电线杆上张贴换房广告,顺便也看别人早先贴上去的招贴,有合适的房源赶紧抄下联系方式……
不过,贴广告的方式很短命,过一二天再去看,原来的广告要么被覆盖住了,要么被撕走了。于是新一轮的捣浆糊、抄写、张贴再重新来一遍……相比之下,周日的黑石公寓大门口真的很热闹,挤满了黑压压的急于换房的人群。至今回想起来,这情景有点像人民公园“相亲角”。大家面对面地谈条件的确要比在电线杆上贴广告来得直接。谈得拢的当场就去对方家看房子了。
在我的印象中,调房子的过程艰难而又曲折,当时就有一句戏言:“调房子比找对象难。”的确,找对象是一对一你情我愿的事情,而调房子是一家子对一家子的问题,只要家庭成员中有一人投反对票,那便全盘否定了。
我家曾和中山公园附近的一家人谈妥了换房子的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家的二儿子死活不同意,使得两家人共同的努力打了水漂。后来才知原因,他家有只两三平方米左右的大壁橱给二儿子搭了铺单独睡觉,要是搬到我家他就没这个特权了,他自然不同意。
调房中我家还碰到过万分沮丧的事,我们和兴国路的一家子兴冲冲地去房管所办理手续,工作人员说这块地段属于特级地区,不是随便谁想进就能进的。当时我父亲属于被审查对象,哪能让他混进“特区”呢?
调房子尽管没调成,但回忆起当年调房子的故事仍然回味无穷。上海人为解决居住困难在换房中的智慧绝对令人佩服,“三调”、“四调”不稀奇,我甚至于听说有位老兄当年无房结婚,硬是靠着“七调”才有了间婚房。光是七户人家来来回回看房这个“工程”就有多么纷繁复杂了,这么活络的头脑使我联想起水中游刃有余的鱼儿。
调房,是当年草根阶层自行摸索出的资源整合的好办法,充分显示出本埠的民间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