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一群进入花甲的知青群友,相约聚首重阳节,在重庆沙坪公园品茶聊天中,大家不约而同地唠嗑起知青往事:在广阔天地中大有作为:犁田耕土,栽秧打谷学农活,捣蛋千翻、偷鸡摸狗中纠纷多。但最令我们30中知青刻骨铭心的记忆,还是我们的学友沈保全,他在一场知青与农民的纠葛中青春被刀断,上山下乡仅数月就葬身武陵大山中的悲剧。
悲剧起因还得从1966年说起,正值我们青春年华、求学若渴要升高中时,我们被文化大革命卷进了疯狂的造反、武斗中。学友徐朝贵曾记述说:文革的暴风骤雨来了,我们失去了再读书的机会。只有“拿起笔做刀枪”,到处去“破四旧立四新”。我曾与D君、保全、玲子、民西等十几个学友组建了红风纵队,与学校另一派势不两立,多次发生冲突,一次,因回校办事,我和水生被对方扣押,拳打脚踢中受伤。还是班上同学聂啸虎闻讯后,只身闯“敌”营,厉声呵斥对方违背“两兵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敦促其尽快放人,我们才带着伤一拐一瘸地走出“敌营”。此后,又经历了“7.25”工业校的枪林弹雨。
陈登权说:那一年武斗中我们学校还被打死了几个同学。
徐朝贵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此后亡命成都、广元,闯荡自贡、宜宾。D君和玲子等小姐妹一直追随我们几位大哥颠沛流离、东奔西跑。一路上,两位豆蔻年华的美少女,那充满阳光的笑靥,让我们冲冲杀杀过来的“造反军”好生怜爱。她们又像大姐妹一样帮我们洗衣,照料日常生活。于是乎,我与D君,沈保全与玲子,在串连中,萌生出一种少男少女纯真的情爱。
聂啸虎曾说:沈保全并非他父母亲的亲生儿子,而是从他的伯父那里抱养来的,但他的养父母对他非常疼爱,视如己出。他养父曾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一个小兵,解放后在工人医院当了一名工人,可是当兵这事没向单位交代,文革一开始就被清查出来,结果抓进了监狱。他养母受了刺激,住进了精神病医院。1967年武斗升级的时候,沈保全跟我们跑到了成都,他母亲还在医院里面不知道。当战火越燃越猛的时候,医生们也害怕丧命,就把病人全部遣返回家。他母亲顶着酷暑,从医院走回家,一看儿子不见了,又气又急,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就死了,还是邻居帮忙安葬的。等武斗平息沈保全回到重庆才知道母亲去世了,17岁的保全孤苦伶仃,没有了父爱母爱,无依无靠,这时能遇上玲子那少女般纯情的爱,沈保全总算是找到了一份关爱,一份慰藉。
徐朝贵说:那时孤苦伶仃的沈保全生活十分艰难,有时他也来我家,有时我也去他家,更多的时候我们住校睡教室,在“文攻武卫”和枪林弹雨的腥风血雨中,我们患难与共,成为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与D君、玲子成为相濡以沫的好兄妹。
转眼1969年,又一场席卷一代人青春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我们30中的“红卫兵”“造反派”又怀着共产主义理想,背起背包,手拿红宝书,在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中,高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奔向农村,奔向武陵大山中。
但仅数月,江口传出噩耗:沈保全在一个生产队里被农民杀害了。
陈登权说:事件的起因很简单,那年7月21日,沈保全刚从重庆返回武隆县江口区,因他落户的浩口公社还要走六七十里山路,就先到我们落户的江口公社新建四生产队歇一晚,天各一方的知青也想趁此聚一聚、玩一玩,那天,就有8个知青聚会。
沈保全他们走到我们队上时,看见坡上有颗枣子树已挂果,在城市长大的知青从来没看见过挂果的果树,便好奇地去摘枣子吃,结果正好被这颗枣树的主人家一老农看见。他连忙前来阻止他们摘枣子,说这是我家的枣树,不是生产队的。沈保全顽皮地向老农打了一拳,然后离开。但令知青们想不到的是,这老农很快找到大队长告状,大队长又找到民兵连长说,当天晚上,大约一、二点时分,民兵连长文应国便组织了几十个民兵,打着火把,拿着梭镖、棍棒,来到知青屋,在门外大喊大叫要知青们开门,给他们办学习班,对他们进行再教育。
陈登权说:我听到喊声,便起来开了门。当时屋里的知青,有些翻身起来了,有些还懒在床上,知青都蒙头转向,不知为什么半夜三更地来给他们办学习班,于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争了起来。
当年知青,都是十七、八岁、十九岁的青年,又刚从“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火线上下来,自信“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你一个民兵连长,凭什么半夜三更硬要我们这些革命青年起床?给我们办什么学习班?你是疯了吗?静寂的山村,很快传出吵闹声,且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不一会儿,又传出劈劈啪啪的打斗声。几十个农民在民兵连长的带领下,冲进了知青屋。
肖良说:正对着大门的两张床,一张睡着沈保全,一张睡着我,我们疲惫不堪,还懒在床上,听到打杀声冲进了屋,我们两个才连忙翻身起床,沈保全还睡眼惺忪的,一只脚刚钻进鞋,就被迎面而来的棱镖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胸膛,他来不及叫一声,就仰面朝天倒在了床上,顿时,鲜血喷涌,染红了木板床。而翻身起来的我也被棱镖刺穿了左肩,所幸,还不致命。
经过一番打杀,民兵连长发现被他剌中的知青没了声息,顿时吓坏了,忙叫停。当他确认这个知青被刺死后,才连忙带着几十个民兵撤退了,并把凶器折断丢进了树林中。
这天晚上,睡梦中被突如其来打杀的知青们,眼睁睁看着知友一死一伤,惊恐、愤怒、雪恨交织,他们决意保留杀人现场,等天一亮,找江口公社、区革委要说法。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四队知青便分头去找大队的知青,还不到半天功夫,大队知青都赶来了。
女知青张大仙说:当她一跨进4队知青屋的门时,她看见沈保全仰面倒在床上,血已流干,脸已苍白,一只脚还掉在床沿下,惨不忍睹。
赶来的知青赵正中说:9点左右,公社、区革委也来了人,他们当场发话:保护现场;严查凶手;不准移尸、知青不要集中,并拿来电话机,与武隆县革委联系,想就地解决血案。但悲痛着的知青们还是去拦下一辆重庆南铜矿物局的大卡车,要先将沈保全遗体从生产队运送至区上,找区革委主任要说法。并推出我、刘洪富、何衡作为知青谈判代表,出面直接给区革委谈判。要求:
1、迅速将沈保全遗体运送回重庆,魂归故里;
2、通知家属(此时,大家还不知道沈保全已家破人亡,母亲已经死去,父亲还在监狱里);
3、通知30中的落户知青;
4、查清该事件发生的真像。
这些才17、18岁的青年,虽说有重庆崽儿的千翻、调皮,但也有重庆崽儿的仗义、豪气、为了给死伤的知青讨说法、了善后,他们在双方僵持中,就开始抬尸上车,执意前往江口区。
赵正中说:下午车到江口,见到区长XXX,但几经争执,知青们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谈
判陷入僵持状态。区里不能善后,走,到县革委要求善后,于是,知青们又转身去拦下一辆运送矿石的解放牌卡车,抬尸上去,此时,赶来的20多个知青也一涌而上,女知青在车厢前,男知青在车厢左右两边,护卫着沈保全的遗体。但此时驾驶员躲了,没人开车。何衡一看,你不开我开,尽管自己没学过开车。只见他一个箭步跃上驾驶室,双手握住方向盘,把脚一蹬,车子一个趔趄,差点撞向围观的几百号人群。不行,车上还有20多个知青,不能出车祸,何衡又下车将区长抓上副驾驶室,强迫驾驶员来开车,他说,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
车子终于开动,只见又有5、6个知青跳上驾驶室门外的脚踏,拉着车门一路向武隆县城进发。
曹莉玲说:此后,又赶来了一些知青,为了追上前面已走的知青,有一些男知青索性脱光衣服,顶在头上,跳进鸟江,顺江而下赶往武隆。
但到了县城,县革委的态度仍令知青们失望,他们甚至打算袒护凶手!知青们顿时群情激奋、悲痛难抑,他们立即走上街头,有的请愿示威、有的刷标语,有的拦车打架、哄抢店铺,有的去找来更多知青声援,有的还扬言要去“血洗”那个民兵连长的家。整个武隆县城都像炸开了的锅,一时间人心惶惶,局势沸腾。
徐朝贵说:7月24日那天清晨,我和水娃等几个同学,正好乘坐“红阳2号”客轮顺
乌江而下,回重庆探亲。中午时分,当船停靠武隆码头时,我听见趸船上闹哄哄的,有个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在大声吼叫:有重庆知青吗?有重庆知青吗?有30中的同学吗?船还未停稳,趸船的门便哗的一下被拉开了。一个身穿草绿色军装,蓬头垢面的大汉跌跌撞撞地冲进船舱。啊,是何衡,初二年级的,几乎同时,他也看到了我,他一下扑到我的跟前,抓着我的手放声痛哭起来,边嚎啕边嘶哑的责问:“沈保全都被杀死了,你们怎么才来呀?”突闻学友噩耗,我顿时天旋地转,气都喘不过来了,眼泪夺眶而出。
“是哪个杀的?是哪个王八蛋杀的?”我从背包里抽出防身用的匕首,咬牙切齿地问。“农民,大队民兵连长。”
“为什么杀?”
“是误杀、错杀!”
“什么叫误杀、错杀?”
“本来是……是想杀……杀我,认……认错人了。” 何衡嗫嗫蠕蠕,欲言又止。
“你惹了什么祸?为什么要惹祸?”我厉声吼起来,两眼直射何衡。
何衡倒退了两步,无言以对,他又上前抓起我背的行李要我下船,我们便径直朝县城赶去。
在半山腰的殡仪馆(实际上就是一个防空洞),我看见了保全遗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风华正茂、荚俊潇洒的足球小子,如今被裹在白绸里,头部肿胀,面目全非,酷热的天气,使遗体开始溃烂,白绸上渗出斑斑尸痕,腐臭味已弥漫空间。我顿时泣不成声,向保全学友三鞠躬,向不辞而去的至爱亲朋做最后的告别。
19岁的徐朝贵,为了同窗学友能早日得到安息,妥善处理好保全的后事,顿时成熟起
来。他说:我当即与何衡等知青做了一番商议。我提议,在县城的所有知青必须立即停止一切过激行动和任何打砸抢行为,以争取县城百姓的同情和支持,大家均表同意并即刻传令下去,很快,县城恢复了平静。当晚,我和水娃及何衡、大黑、毛儿等几个知青头儿到县革委主任刘树彬家中上访,刘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很和善,也很憔悴,看得出,他为沈保全被杀一案已经弄得焦头烂额,心力疲惫了。他十分同情和理解知青的境遇,对保全的被害也很悲痛,他特别赞赏了我们停止过激行动的决定。于是,我代表知青提了几条要求:
一、严惩杀人凶手,以平民愤;
二、全县必须以此为鉴,杜绝残害知青的恶性事件再度发生;
三、立即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让沈保全入土为安;
四、保证今后不追究知青在县城的过激行为。
刘主任郑重其事地答应了我们的全部要求。
赢得谈判的徐朝贵,转而又悲情地说:7月26日中午,保全从监狱出来的父亲沈伯伯,也从重庆赶来了,上百的知青等候在码头上,只见可怜而又孤独的沈伯伯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地下船来,我们蜂拥而上地去把他扶往。孱弱的老人摸摸这个“儿子”的头,又拉拉那个“女儿”的手,止不住老泪纵横。此时,上百的知青,泪水夺眶而出,码头顿时响起一片悲泣之声。想不到,天地人相交,滚滚乌江也发出了悲怆的呜咽,浩浩苍天也洒下一片泪雨。
徐朝贵缓了缓悲切的回忆,又接着说:下午三点,沈保全的追悼大会在县大礼堂隆重举行。县革委的领导、各界人士的代表、沈伯伯及30中的知青同学,还有县城的居民、城外的农民,大约一两千之众参加了追悼会。沈保全的遗像挂在礼堂正中,两旁是知青们用苍松翠柏的枝桠扎制的花圈。追悼会由我主持,全场默哀,县领导致悼词,各界代表讲话……
追悼会由我主持,全场默哀,县领导致悼词,各界代表讲话……
追悼会结束后,我们一行知青扶着沈保全的灵柩来到乌江岸边,送葬的队伍足有两里多长。武隆县周边落户的知青几乎都赶来了,除了30中的知青,还有其它学校的知青也赶来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震得山谷颤抖,好像保全怒问苍天:为什么灭我?为什么呀?我才19岁,黄金岁月才开始啊!撕心裂肺的哀乐,低徊在巷口街尾,白花遍地,纸幡飘飞,整个武隆县城都在悲泣。
来到乌江边,我们一行知青挥着眼泪安埋了保全兄。
徐朝贵低头抹去一把眼泪,接着说:保全走了,带着对玲子纯情的爱,带着对上山下乡的迷茫,带着对养父母的思念,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句话。身为挚友,我知道他喜欢足球场上的涌动、助威、欢呼,选择这里,乌江岸边,作为他的葬身之地,安息之地,就是怕他孤独。他能每日守望乌江,可以看着知青学友过往武隆,为他们祈祷祝福:他又可以随乌江长江,魂归故里。
徐朝贵的追忆,让我泣不成声。接着,徐朝贵又说:那天晚上,知青们散去了,但我仍陪着保全的女友玲子,在墓地坐了大半夜。玲子一直在轻声抽泣、倾诉。
在血雨腥风的造反武斗中,我们活下来了,在一路串联中,我们还萌生出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的爱,但想不到,69年上山下乡才数月,保全就惨遭杀害,命丧武陵大山中……
玲子抹着眼泪说:我是第一批上山下乡的,保全是独子,按政策,他本来可以不到农村,但他为了我们的爱,执意第二批上山下乡,要跟我们二年级知青到江口落户。我知道后,赶忙写信给他,说江口靠近贵州,在武陵大山的深处,到处是荒山野坡,让他不要来,但他还是第二批来了,为此,我还堵了他几天的气。
徐朝贵说:听到玲子如泣如诉,我很难过,当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她,就一支接一支地抽闷烟,并在坟头上为保全点燃了20支“黄金叶”,他虚岁20呀。然后,我在烟雾缭绕中与他话说足球场上的胜负竞逐,在迷离混沌中重温少年的青春美梦。
徐朝贵又说:保全长得帅,瘦高个,国字脸,口鼻方正,浓眉大眼,一对招风耳显儒雅之气,众多女生都追捧和暗恋他。
玲子说:保全还写得一手好字,文革中,我们带的袖标上的“东方红”三个字都是他写的。沈保全的人缘也很好,男女同学都喜欢他。他还给我说过,不是文革他和啸虎早就以足球为生了,他说在上学期间四川省青年队就来招了他和啸虎,就等毕业,结果文革了。
……
那天晚上,在徐朝贵和玲子的眼中,沈保全又鲜活起来了。
徐朝贵又说:第二天,待保全的一切后事料理完后,我才乘船回重庆。码头上,何衡等知青来为我送行,何衡突然悄悄对我说:“那天在船上,我生怕你宰了我,你的眼睛都要吃人,好可怕呦!”我没有搭理他,我从心里狠他,尽管我们都是两路口的崽儿,曾经又是小学同学,但沈保全是为他而死,做了他的替死鬼、屈死鬼!我突然忍不住挥拳怒吼:
“我现在都想宰了你!”
撇开何衡,我又直奔坟地而去,再次向保全三鞠躬,默默地对他说:保全,你生得英雄,死得冤枉,我为你不平!但你走得洒脱,走得风光,作为同窗好友,我尽全力了!
真是上天保佑,在需要的地点,在需要的时间,沈保全的同窗好友徐朝贵出现在武隆,
并通过他和知青们的共同奋争和安排,沈保全总算得到了安息。
但徐朝贵不无悲切地说:1994年,我出差,车过武隆时,我曾专程到保全的墓地去看过,他的坟冢已经不见踪影,我到处打听其下落,却无人知晓。
聂啸虎也说:我每次路过那儿,也要向他的孤坟默哀,怆然而泪下。可是后来那里的公路翻修,他的坟头就不知去向了,保全如今是尸骨无存。而更悲惨的是他的父亲。等他父亲从监狱里面释放回来,妻子病故儿子被杀,从此一蹶不振,离愁别恨几年后也随妻子儿子去了。他们一家子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这时,我再也抑制不住悲愤之情,仰望天空,不断地流着眼泪问,上天啊,你对我们的学友沈保全为什么如此之恨,竟让他家破人亡?
突然,我又想到了那个民兵连长,问:那个杀人凶手,那个民兵连长被法办了吗?
赵正中说:枪毙了,但知青何衡也遭到县革委的报复,说他攻击林彪副主席,被打成现
行反革命,抓后判刑10年,并被关押到秀山的水银矿劳改(文革后得到平反)。
民兵连长与何衡究竟有什么矛盾,非要你死我活吗?
其实,现在回头去看那段知青经历,才意识到,自从知青上山下乡后,与农民就产生了
矛盾,这个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这些十几岁城里的青年人,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独立生活过。上山下乡后,生活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吃菜要靠自己种自留地、吃肉要靠自己喂猪、用零花钱要靠自己喂鸡鸭,知青才到农村,那里会种菜喂猪喂鸡鸭嘛。结果,好多知青头两三年全靠父母亲寄零花钱,买盐买菜买肉,打煤油扯花布。但有些知青家庭困难,无法寄钱下来,一日三餐,天天要吃呀,没得来源,有些知青就只有偷农民地里的萝卜青菜,有的久了没肉没油吃,就偷农民的鸡鸭狗。一来二去,等于知青在抢农民的饭碗,要知道,自留地、鸡鸭狗也是农民的生计呀。于是,知青与农民为生计矛盾越积越多,这不,江口公社知青与农民的矛盾就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何衡是典型的重庆崽儿性格,不信邪,敢干敢说敢顶撞,结果得罪了大队民兵连长,连长便寻机报复知青,就发生了那天晚上的悲剧。
其实,今天想起来,沈保全与养父母的死,大队民兵连长文应国的被枪毙,何衡冤枉坐牢10年,都是那场空前绝后的浩劫,将城市动乱无法解决的矛盾转嫁给本来就贫困的山村,从而造成如此悲剧,致使知青和农民都成为牺牲品!
今年30中学校友聚首重阳节,虽说我们没有按民俗风情去登高、赏菊,但我们在淡淡
清茶中,追思着44年前离我们而去的学友沈保全。此时,我想起聂啸虎写的《悼亡友沈保全》一首诗:
连天迷雾锁乌江,遍地哀呜泣沈郎。
三载同窗言未尽,一遭散魄诉衷肠。 铁心练就泥巴腿,肉手磨成茧上疮。
可叹当初年少志,孤魂巷口守残阳。
那天晚上,9点多钟我回到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想起那时我们知青落户后像一把豆子,散落在武陵大山中,两三知青一户,几百学友相隔几十上百里路,沈保全的死许多同学至今还不知情,今天,在亲历者的口述中才总算有了一个完整的记忆,只是想到沈保全短暂的悲情人生,我始终无法释怀,要知道,他的死,是一个青春被葬送的记忆呀!
(根据亲历者口述、文字记述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