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治邪病

徐志义


在这个城市里,自寻短见的人多起来。跳楼是这些人的首选,十七层的阳光大厦又成了他们共选的跳台。位居市中心,是全城的制高点,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闻名于世。这不,大清早一个男青年就登台亮相了。他西装革履,飘着领带,长发被晨风吹成了流线型。如果再有个女友给他做伴儿,人们就会看到好莱坞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男女主人公立在船头飞翔的经典镜头。可惜女友同他分手了。

很快就轰动了。消防车来了,消防队员们忙着铺海绵垫子,给橡皮圈充气,架设云梯。
120救护车也来了,白大褂儿们做着救护准备。跳楼者的母亲在挨个儿给消防队员和白大褂儿们磕头,嘴里说着俺这是独子啊,命根啊,娇生惯养蜜糖罐里长大的没有骨头啊……消防队员和白大褂儿们都不理她,围观的人笑话她,说谁家不是独生子女啊,一边站着去吧,碍事儿啊!

第一个站在云梯上节节升高和跳楼者近距离接触的是王警官。王警官是消防队高薪聘请的心理医生,是解心理疙瘩的大师,救护这样的寻死者无数。据说,正在统计数字,给他申报吉尼斯纪录。可是,这回不灵了,王警官足足劝说了两个小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了,那个男青年还是无动于衷。

王警官下来了。王警官喘着粗气对那个男青年的母亲说:您上去吧,母子情深!尽管王警官这次败走麦城,能够出这样的主意,人们也没有轻看他,埋怨他。

男青年的母亲被扶上云梯上去了。母亲和儿子近距离接触了。耳聪目明的人都看得清楚,母亲朝儿子跪下了,哭着说:儿啊,你下去吧,娘求你了!

儿子指着母亲说:你给我下去!你不给我下去我马上就跳!母亲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儿啊,你不能跳,你跳娘就不活了!儿子大声喊:闭嘴!一只手抓着护栏,一条腿迈出楼外,半悬空状,说:我喊数啦,五、四、三、二、……没等“一”出来,母亲下来了。

母亲下来,看见了救星,是玉兰姑娘。这个男青年就是受不了玉兰姑娘和他分手的打击,才来跳楼的。母亲又朝玉兰姑娘跪下了,哭着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上去吧,说个瞎话也中!玉兰姑娘心一软,就上了云梯。人们欢呼:有救了!有救了!

玉兰姑娘和男青年近距离接触了。玉兰说:你下去,我们的事儿可以再商量。男青年说:没商量!你嫁给我!玉兰说:你下去再说。男青年说:那你是骗我!玉兰说:我不是骗你。男青年说:那你过来!男青年说着伸出一只胳膊要拉玉兰。玉兰躲得快,男青年抓着护栏的另只胳膊像荡秋千一样又把身子收回去。好险!楼下一片惊呼:疯了!疯了!这个男青年疯了!消防队立刻收云梯,怕再搭上一条人命。

看来,这个男青年是没救了!人们无不愤慨地叹息,那母亲更是哭天抢地。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一个中年男子,样子有点委琐。他对警官说:我上去试试吧!人们哗然:又一个疯子!立时就有人说:他不是疯子,他能给人治病,是个游医,野先儿!又有人说:他是个算卦的,在立交桥下的洞口我见过他!还有人说:他是个掏垃圾的,顺手牵羊过俺家的东西……不管说他是什么,人命关天,现在是救人要紧,不管黑猫白猫,能把人救下来就中!警官答应了他。

委琐的中年男人化了妆,他把120救护车上大夫的白大褂儿白帽子穿在身上戴在头上,拿着一张白纸一支笔,上了云梯。

中年男人和那个男青年近距离接触了。中年男人只对那个男青年说了一句话,那个男青年中电一样翻回栏杆,急急下楼,跑回家了。

人们围着中年男人问,你对他说了什么?施了什么魔法?中年男人把白大褂儿白帽子还给120,呲牙一笑,说:偏方,偏方!

还是那个男青年骂着对人说:那个大夫是个混蛋,他要我签字,跳下去趁热把器官捐了,我才不那么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