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确实放松,像是回到在妈妈家做女儿的时代。周末父母如果在家里请客,会致电让梦醒早些回家一起吃饭,吃完了又聚在客厅里谈天说地,议论文学艺术动态,议论时局,笑语喧哗,争吵不断。
志醒跟女友分手搬回家住在小房间,星期六梦醒回家通常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早上躺在被窝里,梦醒爸爸多年如一日早早把阳台门打开透气,开始工作,梦醒愤愤不平地抱着被子睡到妈妈床上去。
梦醒妈妈去菜场买菜,称在家里睡懒觉的一儿一女是大懒和小懒。
梦醒爸爸说:“那你把他们拉起来帮你干活。”
梦醒妈妈这么回答:“算了,现在能睡让他们睡,到以后到了年纪睡不着的时候,想睡也不能睡。”
那个时候梦醒想,怎么会想睡睡不着呢?睡觉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郑义成大约隔一、两个月回 H 市一次,每次多则逗留两天,短则当天就走。他一回来,就被志醒拖去酒吧喝酒,因为志醒在酒吧里演奏,他所请的酒水免费,不喝白不喝。梦醒通常也会抽出时间跟他们一起喝两杯,谈谈天,彼此交换自己的生存状态。
郑义成说:“做业务了,那多好。好好干,总能干出些什么。”
只是有一个话题不能碰,就是郑义成的终身大事,连他的父母都不能碰。谁要是跟他说这个话题,他可能会半年不回家,令人抓狂。所以李妈妈每每电话知会亲友:“千万别当着义成的面跟他说那事儿。”
梦醒刚开始做业务的时候,需要熟悉的东西很多。外贸知识她早在学校里学过,此时不过是学以致用,不用花多少时间。但是染色印花的知识,一些基本的服装裁剪制作知识,服装上面的专业英语名词,对她来说都很陌生而新鲜。她虚心好学,刻苦用功,而且又回到单身状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天在办公室泡到九、十点钟。
当然避免不了跟孙明峰工作到办公室熄灯。梦醒手头有的客户传真,往来通讯业好,订单也好,他都有一份副本,每天 N 次到梦醒办公室询问进展。他如今总管全局,除了日常的往来业务之外,还要督促打样间做去欧洲美国展会的样衣,十分繁忙,每天似在公司各部门练远足。
一起吃饭,一起回办公室挑灯夜战,做到最后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个人,再一起放工回家。孙明峰一般让驾驶员把梦醒先送回去,再送自己回家。
第二天又是早上九点上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香港公司的人来了,还要陪他们去工厂,陪他们谈业务,陪他们去吃饭,晚上还要陪他们卡拉 OK ,通常要陪到半夜十一、二点,梦醒戏称为“三陪”。
若是美国的客户来,卡拉 OK 不必陪了,但是要陪他们说英语。孙明峰似乎不愿意动脑子,因为也有别的科室的同事参加,这翻译交流的工作只好由梦醒来完成。这样她的精神不得不处于高度紧张中,尤其是对于数字的翻译,由于中外习惯不一样,要特别小心。有一次梦醒不小心把全年客户能给的订单量多翻了一个零,写在纸上,被客户看见,不动声色地讨过纸笔,把多出的那个零划掉,顿时令喜上眉梢的其他诸人失望至极。
一霎那,梦醒抬头看见孙明峰蓬勃的笑意挂在脸上,有些尴尬和羞恼。
这样日积月累,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暧昧的情愫在流动。有时候在公司里,他半边屁股坐在她的办公桌桌沿上跟她谈工作,谈完闲聊几句,她一抬头,看见他的眼睛盯着她,眼神中有些不能诉说的内容。
梦醒不由自主想起李映红以前跟她说起孙明峰喜欢过她。当时她觉得她在发疯,是信口开河。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种种,她心中疑疑惑惑。
孙明峰的性格,跟义成哥有些相似之处。他们应该都是实干家,嘴上说的不多,埋头做事,为人处事比较成熟。但是义成哥比较理想主义一些,孙明峰有南方人特有的务实精神,对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嗤之以鼻,虽然他脸上不表露出来。
随着业务日益繁忙,公司里招兵买马,不断进人。梦醒做了半年,头衔上的“副”字拿掉,成为业务科科长。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令梦醒相当不快。
张允鑫走后,梦醒逢节还是替张允鑫往公婆处寄钱。因为她升了职,薪水比以前涨很多,寄钱的数额还是保持在张允鑫走前的水准。有一天她刚回到家,电话铃响起,她冲过去接听,那边却是张允鑫的妹夫,这么对梦醒说:“二嫂,二哥跟家里通信,爸妈问他钱够不够花,他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前一阵他打电话回来,爸妈又问他,他没说,所以爸妈觉得他钱肯定不够花,要我们和大哥凑点钱换成美元给他汇过去。我们这边小县城,换钱不方便,能不能请你在那边换一些给二哥寄过去,我们这边再还你人民币?”
梦醒一口血差点冲出来。她压住心中怒火解释说:“你二哥在那边有奖学金,他一个人生活足够了。我没听说他缺钱,你们别瞎忙。”
出去的人多了,还没听说谁要国内这点收入的人去支持亲人在美国那边的高消费。
张允鑫的妹夫坚持说:“二哥就是这样,缺钱也不会说的。爸妈的意思还是——”
梦醒这个时候有些不耐烦了。他们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张允鑫是她老公,她真的寄钱给他,好意思开口跟他的兄弟姊妹要回来?梦醒生气地打断他说:“既然这样,你们寄一次能解决什么?要根本解决问题,月月寄才行。”
张允鑫妹夫喏喏,小声说:“噢,我再跟爸妈商量商量。”
梦醒放下电话,越想越气,打电话给李映红,说:“你说张允鑫家里是什么意思?让我这个赚人民币的勒紧裤腰带支援他们儿子在美国的消费?!”
李映红幸灾乐祸地笑:“谁让你扮演贤惠媳妇的?你们老公的大哥妹夫也滑稽,他们知道不知道现在人民币和美元的比价是多少?老头老太不知道,他们也傻?”
梦醒说:“说来说去是张允鑫不好。他这人就这样,说话含含糊糊,很容易让人误会,我公公婆婆还以为他在那边水深火热呢。”
第二天梦醒起个早,在众人上班之前赶到传真室——公司里只有这条传真线路可以拨打国际长途——拨个电话给张允鑫,冲他发火:“你跟你爸妈讲话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我不管了,你爸妈那边张罗着要给你换美元支援你呢!你可真好意思,自己在那边明明可以生活,却要年迈的父母用他们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人民币换成美元接济你,你脑子进水了你?!”
张允鑫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说我缺钱。”
梦醒质问:“既然你不缺钱为什么不跟他们明白讲清楚,那么含含糊糊干什么?!张允鑫,我自问没有做得很过分吧?你走的时候,家里能换成美金的人民币我全部换成美金,银行卡里只剩一百块钱。你走后你父母那里我照常寄钱,并没有减少,你还想怎么样?你真想让我在这边靠我刮娘家生活啊?”
张允鑫小声说:“我没这个意思。”
梦醒说:“既然你没这个意思,那么打个电话给你爸妈说清楚,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说着她挂断电话,回自己的办公室,好半天怒气都平息不下来。
当晚工作结束,孙明峰邀请梦醒去喝杯茶,她没拒绝。在一个宾馆的咖啡厅里,孙明峰要了两杯龙井,问:“小苏,今天你好像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
梦醒说:“抱歉,我今天用公司的国际长途给我老公打了个电话。”
孙明峰笑:“不至于为了这个有内疚感吧?有急事,偶尔打一次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小气到这种程度。”
梦醒说:“我是生气我老公这种性格,说话总是含含糊糊,很明白很简单的事,到他那里越搞越复杂——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一遍,问他:“你是男人,你说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孙明峰凝神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真的需要钱?”
梦醒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晕过去:“以前的来信他说过,奖学金多少,房租多少,吃饭多少,生活绰绰有余。他这样伸手跟国内要钱,真好意思!”
孙明峰说:“也许他有什么紧急变故?”
梦醒想想,怒气平息下来,说:“要不我写信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接下来他们转移话题聊些工作。工作聊完,又谈起各自的学生时代,童年经历,读过些什么书。因为两个人都是 H 大外语系毕业,学校的很多事情也有很多好聊。
孙明峰笑着说:“以前跟你接触不多,感觉你跟李映红好像反了,她倒像个北方人,你像个本地人。现在接触下来,我的看法又改变了,觉得还是你更像个北方人,她说到底还是个南方人。你在部队大院生活过?我高中有个女同学是省军区的,你的脾气性格跟她很象。她跟你一样,不会说本地话,只会说普通话。”
梦醒不好意思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李映红经常说我傻。”
孙明峰看着她回答:“你不是傻,你是善良。”
善良?这年头,善良多少钱一斤?
梦醒写信给张允鑫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变故需要钱,张允鑫回信说,他没什么变故,只是想买辆车,所以感觉手头紧,故而没有对父母说自己钱足够花。
梦醒读到信差点吐血。
@~@ 哪壶不开提哪壶!!
每天三个小时呢!HOHO~~~~~~
不过俺贴的东东也不算少了吧?
等俺减到俺认为可以见人的程度,再出真人秀哈!
老打小算盘的男人看不远,所以做不了大事。
恨不得谁都替他买单
两个人性格差异太大了。苏同学直来直去,张同学九曲十八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