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莉每天按照大伟的叮嘱,背单词、看肥皂剧,再加上做做饭,时间倒是过得还蛮快。大伟也挺忙,白天上课,有时晚上还要到实验室或跟小组同学开会。
他们周末通常的娱乐,就是手拉手在公园散步。
他们舍不得去电影院看电影,一张电影票可以吃顿自助餐了。
大伟是国内名校毕业,激烈的竞争使他一直不敢有任何松懈。程莉问他大学那时晚上做些什么,他说上自习;程莉问他周末做些什么,还是上自习。
你说他实在也好,你说他无趣也罢,反正大伟永远会把肚皮摆在浪漫之前。
大伟能做的,就是在网上下载一些中英文电影。大伟在家的晚上,他俩就用电脑放电影看。生活简单得甚至有些单调,可是他俩觉得很幸福。
程莉开始学车了。大伟说这里的中国学生夫妻很多因为学车而吵架,所以一般大家都换着教,就是你教我老婆,我教你老婆。可是他们两个倒是没有因为学车而不愉快。大伟很有耐心,程莉也挺聪明,学得很顺利。
房东夫妻很忙,早上8点多出门,晚上6、7点回家,大家也只是在做饭、吃饭时能碰个面。房东的儿子早上7点多就坐校车走了,下午有时3点多回家,有时去同学家,晚上才回来。和大伟他们碰上了也没说过什么话。
大伟发现这儿很多中国人只注重孩子的学习成绩,而忽略了性格的培养。中国孩子的学习成绩大多名列前茅,但一部分孩子性格沉闷,脸上鲜有表情。相比之下,大多数美国孩子很开朗、有礼貌、富有同情心。
那些美国孩子周末在球场上欢蹦活跳时,很多中国人的孩子正一个补习班加另一个补习班地忙碌。还有一种甚至几种乐器、绘画、游泳什么的。家长们不惜省吃俭用,把钱交在这些名目繁多的学费上,还要花去大半个周末的时间,送儿女参加各种培训班。
所以,对于很多华人父母而言,周末意味着忙乱不堪,工作日倒成了休息日了。
大概就像房东说的,太迫切希望下一代能进入上层社会。身在别人的国家,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中国人向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身在海外的华人更是时时谨记。
楼下那对夫妻偶尔早上和程莉碰个面,有时也简单寒暄几句。他们是福州人,说着带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他们在一个中餐馆打工,女的作服务员,男的是大厨,每天半夜12点才回家,每周工作7天。他们没车,一个福州老乡每天接送他们。他们吃饭都在餐馆,从来不在家做饭。
每天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程莉在想,他们是否都像大伟一样,每人心中一个梦想呢?他们的梦想又会是什么呢?
程莉顺利考取了驾照。那天晚上她特高兴,做了几个好菜跟大伟庆祝。两人用可乐当酒,碰杯庆祝程莉完成了一件大事。
喝了口可乐,程莉皱起了眉头,“奇怪,我差不多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大伟有点紧张,“啊,不会是怀上了吧?”
程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换了水土,身体在调整吧。”
第二天下午,大伟从外面一回来就递给程莉一个长长的纸盒子,“快拿去试试。”
“什么东西?“程莉看了看上面的英文,“验孕棒?”
“嗯,快去验验。”
程莉赶快放下手里的书跑到卫生间,照着说明书上的步骤试了一下,然后她把验孕棒平放在洗手台上,有点紧张地看着上面的反应。
大伟正在电脑上完成一个作业,程莉慢腾腾地走进来,愁眉苦脸地倚在门边,“怎么办呀,真的怀上了。”
虽然有点心理准备,大伟还是吃惊地“啊”了一声。可他随即又笑了,“骗我的吧?”
“你自己看!”程莉把验孕棒放到大伟面前,上面清清楚楚的两个红杠杠。
大伟立刻手足无措了,“怎么办呢,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呀。”
程莉垂着头坐在床边,“打掉吧,我们在这儿一切刚刚开始,根本没有条件养这个孩子。”
大伟坐到程莉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对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错。”
“以后咱们得千万小心!”
大伟突然坐直了身体,“这下麻烦了,美国医生是不给做流产的。”
“为什么?”程莉瞪大了眼睛。
“美国人大多是基督徒,他们认为孩子是上帝所赐的,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打掉,打掉孩子就跟杀人一样。你看这儿很多孩子有残疾、痴呆什么的,那些妈怀孕时即使查出孩子有毛病,也不会打掉的。”
“啊,那怎么办呀?”程莉有点傻了。
大伟想了想,“我去中文报纸上找找中国医生,他们应该可以给做。”
程莉做完吸宫回到家,躺在床上休息。大伟到厨房给她炖母鸡。
程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头也昏昏沉沉的。她在想,真没出息,还没开始奋斗呢,先弄出个窝囊事儿。
程莉在疼痛中开始想妈妈了。她正伤感落泪,枕头边大伟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她随手摸起一看,不禁满腔怒火,恨不得把手机摔到墙上。
田晓蕾,又是田晓蕾!
自从程莉下了飞机,大伟已经接到田晓蕾N个电话。没有每天一次,至少三天也有两次。大伟说他们很多作业需要小组成员一起完成,田晓蕾和他是一个组的,经常找他讨论作业的事儿。程莉奇怪为什么其他组员的电话就没有田那么频繁,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会儿,不知是不是怀孕加流产影响了程莉的荷尔蒙,她觉得体内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随时可能爆发。
大伟双手端着一碗鸡汤进来。程莉背对他躺着,好像没睡着。
大腕弯腰把碗凑近程莉,“老婆,起来趁热把这鸡汤喝了吧。”
程莉没有动,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
“听话,坐起来,喝了再休息。”大伟把碗又凑近一点儿。
程莉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个身,甩起的胳膊和被子打翻了大伟手里的碗。
鸡汤洒了大伟一身,瓷碗“咣当”掉在木地板上。
大伟吓傻了,他顾不得身上滴滴嗒嗒的鸡汤,大张着嘴愣了半分钟。
“你… …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大伟问得小心翼翼。
“你还是给那个田晓蕾喝吧!”程莉怒目圆睁,发疯似的把手机摔在大伟身上。
大伟手忙脚乱地接住电话,看了一眼,明白程莉发怒的原因了。
他快速脱下弄脏的衣服,坐到床边搂住程莉。“我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个田晓蕾嘛!我跟她又没什么。”
程莉用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挣脱了大伟的怀抱,大声喊道,“我在国内守活寡守了8个月,你可好,在这儿跟别的女人电话传情,我不在的时候谁知道你们都干嘛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让我来!你去给我买机票,我明天就回国!”说完伏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大伟没想到程莉会反应这么强烈,更没想到她如此坚决地提出回国。以他对程莉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有这样极端的行为。嗯,可能是荷尔蒙有些紊乱了。大伟想,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迁就她,不应该再激怒她。
大伟轻轻扶着程莉不断抖动的肩膀,“你先别哭了,刚做完流产,很伤身体的。”
“不用你管!我死了都不用你管!”程莉又一次用力甩开大伟的手。“你还是去陪陪人家,免得人家老得打电话!”
大伟知道越说下去程莉会越激动,他必须另想它法。
大伟重重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 … 我这就去证明我的清白。程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放心了。”
程莉听到大伟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去了。她没理他,继续哭自己的。
过了好几分钟,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程莉慌了,大伟会不会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去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忘了擦眼泪,起身就去找大伟。
房子里没有,大街上也没有,程莉急得直跺脚。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呀!
她朝大伟停在路边的车里看了一眼,大伟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方向盘上。程莉一下从手心凉到脚心,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大伟莫非已经自杀了?
程莉不顾一切地冲到车边拉开车门,双手抓起大伟的衣领使劲往上提。她不敢往下看,怕那儿淌着一滩血。
大伟抬起头,和程莉四目相视,四只眼睛都在流泪。
程莉抱着大伟的脖子又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
大伟和程莉在被子里紧紧相拥,好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大伟亲吻着程莉的头发说,“你刚流产就哭成那样,我着急死了。我想着替你哭哭,你就会好受一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以后这段时间一定得好好休息了。”
“嗯… … 那个田晓蕾,结婚没有?”
“早结了。你怎么又提她?净弄得我们不愉快!”
“不会了,我相信你。那… … 她老公是干嘛的?”
“工作找到外州去了,只好两地分居。她老公好像每两、三个月飞过来看她一次。”
“怪不得,”程莉酸溜溜地说,“肯定寂寞难耐呀。”
“在美国呀,像他们这样两地的挺多的,人总得跟着工作走。幸亏这儿生活简单,诱惑少,否则十有八九要出事儿的。”
“那些人为什么非要两地呢?”程莉还是不解。
“谁想两地呀,不是没办法嘛。这儿没有公司给办工作签证,只有到外州找。嗨,不说这些了,我管好我老婆就行。”大伟把程莉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