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
(2010-01-25 09:00:59)
下一个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长安白天在厂里猛补课,布料知识,打样,做工,后处理,每个环节都要熟悉,每个部门的经理都被她抓着问了不少问题。因为走哪儿都有金龙陪着,被抓差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晚上下班了,长安就泡在网上,收集各种专业信息。成叶原先做的都是日本单,没有太多英文方面的资料,长安就一个一个单词的抠那些纺织方面的专业术语。
成金龙在成叶虽然没有具体的头衔,却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按他的意思,是要厂办在他的屋里添一个桌子,让长安坐她对面,不就成了欧美部了么。长安没同意,直说这样不好吧,赵腾都在外销部的大屋里和所有业务员一起。再说,长安说,她又不是成叶的雇员,只是成叶把开拓新市场这个任务外包给了她的公司,给她一个临时的桌子,方便来的时候有地方呆就好。
成金龙当然不乐意,但他也没说什么更多的话。很快长安就发现金龙这个特点,他劝人做事绝不说第二回。
这天,王前给她打来一个电话,他租房的寰宇大厦又有人招租了,他记得长安曾叫他留心,就赶忙通知她。长安放下电话,就联系中介,中介说若是有空,就立刻来看房,那楼里的房子出手的可快了。
长安打了个的,直奔寰宇。出租车司机一听大楼的名字,就笑说,现在尽是什么寰宇大厦,世贸中心,环球国际,中国这是真的和世界接轨了。
寰宇离市中心不远,是商住楼。待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厅,开放式的厨房,不大的卫浴。难得的是房东没有弄什么精装修,简单刷过的白墙,清清爽爽的浅色地板,正和长安的意。长安还真是怕那种贴了墙又贴顶“豪华装修”, 没有带家具,也好。屋子在21层,视野比较开阔,这是长安最喜欢的。所以没劳动中介多说废话,长安直接跟去中介公司,签了合同。有意思的是,在国外,在市中心上班,郊区住,现在是郊区上班,市中心住。
长安回到厂里,和成金龙打个招呼,要去买家具,成金龙说:“你人生地不熟,又没车,我带你去吧。”
长安忙说不用了,成金龙二话不说,抓起钥匙,拽着长安就走。长安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你让我好好走路。”
成金龙先带长安去了一家家具店,长安看了几眼,就告诉金龙,太豪华,不是她想要的风格。成金龙暗笑,难得她逛商店的风格和自己很像,看两眼就决定。于是就带她去另一家。长安挑了几样,线条简单的沙发,床,桌。成金龙问:“要不要多看看几家再决定。”
长安摇头:“不用了,我挺喜欢这几样,要是错过了,买了别的,以后又该惦记这没买到的了。”
家具店送货上门,成金龙本想再有些力气活可以帮帮忙,这下也无用武之地,长安本想再去买点床上用品什么的,又不想当着成金龙的面,买这些贴己东西。看看时候不早了,于是她说:“那麻烦你把我送到自浩家吧。”想想又不好意思,“我好像应该请你吃一顿,表达表达谢意。”
成金龙想,搞不懂这妞,别的女人都找着机会和他在一起,这美国来的,好像牛哄哄的,整天对他爱答不理,可自己偏偏挺喜欢她这高傲的调调。从第一次在会场见到长安,她就一付“我知道的比你们多,你们是傻瓜,啥都不懂”的神情,倒想要看看她肚里有点啥货色,想到她的肚子,想到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腰,成金龙不禁有点心猿意马,忙道:“不用了,记账吧,我晚上还有事。”
“那好,我正好回去把去拉斯维加斯参加MAGIC展的申请报告写出来,明天让成总拿个主意。”
“嗯,明早弄也来的急,你早点休息吧。”成金龙想得是,什么报告不报告,他和老爸说一下,什么都搞定了,这傻妞就是傻,守着金山还讨饭吃。这些天,别的不说,她的傻劲,成金龙可是先见识了,工厂的老员工都在窃窃私语,哪儿来的这么个问东问西的祖宗,什么都追根究底。连多匝一道线要多多少时间都要问。要不是成金龙虎着脸在旁边,早不耐烦了。可是,她这傻劲,成金龙看着新鲜,就是挺喜欢,越觉得她傻,越想多看几眼。
第二天早上一到办公室,长安的报告已经在成金龙的桌上等着了,用的是二次打印的纸的背面。还没看完,老爸的电话就过来了,让他到总经理室谈谈参展的事。
成金龙先飞速扫描了长安的报告,把长安说的展会特点,和参展目的记了下来,便来到总经理室。成建邦劈头第一句就问:“你怎么想?”
成金龙也简单:“这不是走出去第一步么。”想想又加一句,“再说政府有补贴,不去白不去。”
成建邦想的是,儿子要参加这种国际性展会,行业第一流盛事,见见世面也好。自己是没时间,不然也去看看,别人都在忙点啥? 于是立刻拍板:“行,你和杜小姐准备准备吧,样衣在样品间拿,上回和客人一起参加大阪展的也都在那儿。”
杜长安要知道她写了两个钟头的报告,成氏父子两个人两句话就搞定了, 一定会气的吐血。在中国的私企,有时候可以难以想象的有效率,一言堂有一言堂的好处,前提是当决策人的要头脑清醒。不过长安做这事的时候,有她的想法,她自己先缕顺了思路,对这个展会,她的最低收益期望值, 和最高期望值都有了一个概念。
其实,这种国际性的展会,长安参加过无数了。这些年来,无论到哪个展会,都不乏中国人的身影。在展会上,大家都在谋求扩大企业知名度,寻找发展的机会。现实的说,能有个机会让大买家看到,认识几个人,混个脸熟就算是不错了。 生意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的是时间慢慢谈。难不成还真指望,初次见面,人家就扔给你个大订单。
最重要的是, 长安想,MAGIC展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品牌服饰展示平台,看看国际最新趋势,服装潮流也是要做的功课之一。同时,还可以观察有那些有效渠道,评估一下他们的实力,交流一下他们的需求。
想想要在这种展会上脱颖而出,长安又犯了愁,看介绍,MAGIC展专门划了一块代工区,好像是专门给工厂的。根据以往经验,可以确定的是,周围肯定是一大堆中国工厂,一家一个9平米的标准摊位,没什么装修,把各家的产品摆出来就是了。不像国外的大公司,花个上万,甚至上百万搭台子,建场子,雇上俊男美女,音响视屏,务必做到先声夺人。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厚道的客人,一个一个摊位询价,压价,而碰到这种客人的可能性是,长安想想都头疼,无商不奸啊。
门口,成金龙跟长安招招手,长安一溜烟随他进了太子殿。 成金龙先慢条斯理的把水壶加满,功夫茶泡上,一面有点开心的看着长安不耐烦的样子,他就喜欢这么小小的逗弄她一下。赶在长安极限到之前,他说:“参展的事批了。”
“好,我马上去申请摊位,早一点说不定还能要求个好一点位置。其实这些位置都给中国一些展览公司订了,他们做中国企业的展位批发生意,剩下的可能都是些边边角角了。”说着说着,长安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我注册的公司是美国公司,我们可以避开和大部队血拼。”
“怎么说?”
“我想用我的公司注册摊位,这样主办者就会把我们放在美国区,我们就不会和很多中国同行面对面,展出大同小异的东西了。短时间,我们没有办法在产品上做太大的变动,只好用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 我们自己找装修公司,摊位的楣板仍然用‘成叶’。我们现阶段,需要用生产企业的形象出现,而不是给人以‘代理公司’或‘外贸公司’什么的误会。”
长安这点想得很清楚,接着和成金龙分析:“成叶的产品照现在看下来,还没有能力打自己的品牌,主要客户群还得定位在合约制造或者自有品牌。”
成金龙摸摸他那小平头,呵呵一笑,“长安啊,你能不能说中文?啥叫合约制造?啥叫自有品牌?”
长安一瞪眼,“告诉你,我回国之前,特意多番警告自己,在中国人的地盘上,绝对不要洋泾浜,我说的字字都是中文,不掺假的。”
“可我听不懂啊。”成金龙倒很诚实,不以为忤。
听他这么一说,长安倒不好意思了,成金龙高中毕业,又没正经参与过工厂的业务,自己这样摆弄术语说话,不是诚心为难人么。于是她诚恳的解释给他听:“合约制造是指有些品牌,或得到品牌授权的生产商,自己实际并不生产,而是把生产外包到一个低劳动力成本的国家,比如中国的生产商来制作,他们自己只负责产品的设计和销售。现在美国很多制造业都转移了,所以大部分所谓名牌货,都是代加工的。”
看到成金龙点头,长安才接着往下说,“自有品牌则是大型批发商或零售商自己创立并拥有的品牌,有些零售商自己的牌子就只在自己的店里销售。比如,你走进沃尔玛,就看见他们的男士衬衫牌子叫‘庄吉’,他们利用自己现成的渠道和商店信誉来销售, 一方面他们能取得价格优势,自有品牌一般价格低于其他品牌。一方面他们直接面对消费者,能迅速反馈市场信息。不论借助这两种方式中任何一种进入市场,已经把我们的销售渠道缩短了很多。”
楼道上传来赵腾急匆匆地声音,接着金龙办公室的门就给敲响了,再接着门就直接被推开了,“哎呀,两位在品功夫茶呢,好雅致,成总让我来看看,带你们去看一下上回我们带到日本的展品。”
“坐一会儿,喝点茶,然后再去。”成金龙发出邀请。
“不了,忙的翻天了,我可没你们这好命。 后天要出货,今天外商指定的验货人在这儿,我一会还得陪他们。”他接过成金龙递过的茶,仰头一饮而尽。“不过,你们的事是最重要的么。说实话,在上回的办公会议上,我是全力赞同成总要开发新市场这个思路的。走吧,我带你们去,你们自己挑。”
长安想,赵腾原是负责外销的,这冷不丁,把开发欧美大市场的任务交给太子,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听说他和金龙是好友,说话直点,就当是撒撒娇了。在这私营家族企业是没有政治斗争的,继承人毫无悬念。和太子抢着建功立业,是毫无意义的。他赵腾和成金龙,那明摆的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好。”放下茶杯,长安二人跟着赵腾鱼贯而出,到了三楼一间大大的样品展示间,赵腾走到房间的顶头,打开储藏室,指着几个没打开包装袋的箱子说,“刚运回来的,还没来及开箱,我找个人来。”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你去忙你的吧。”长安道。
“这些都是我们几个大客户今年的新款,商业机密喔。”赵腾夸张的说,冲长安做了个鬼脸,匆匆离去。
成金龙三下两下扯开了包装胶带,一堆衣服摊在地上,长安弯下腰去查看都有些什么货色,起身正准备换一个地方,偏巧撞到了低下身来想一起查看的成金龙,撞得后者摸着笔挺的鼻梁直哀嚎,长安觉得很可笑,只好憋着笑说:“对不起。 你先养养伤。”
成金龙虽然留恋那扑鼻而来的清香,但无奈鼻子被撞的酸酸的失去了功能,只好靠着门边“养伤”。看着长安专注的盯着衣服看,他想,女人都是喜欢衣服的。
粗粗浏览一遍,长安觉得这些男装,日本的款式好像过于花哨,和印象里美国男人穿的不一样。女装么,也是啰哩罗嗦的,饰物一大堆,看的长安自己都提不起兴趣。想想也是,自己出国前从国内带去的衣服,几乎就没怎么穿过,穿上去只觉得和周围不和拍。她抬头,正迎上成金龙的目光,心里一紧,几乎忘了要说什么。镇定了一下,不知哪儿找来了不相干的一句话,问:“你知道,厂里做什么产品,赚得钱更多?”
长安本没指望成金龙知道答案,谁知这花花公子竟开口,“工厂的工人习惯做男装,手熟,就算每件女装赚得多,做得慢,总量少,赚得自然就少。”
“你知道,每个月能有多少产能可以给新开发的客户?”
“不太清楚,我问问,我只知道,三楼的一些车间是包给有个日本客户的。 要紧着他们的单子先做。”
“看样子,日本的款式和美国的款式有点不同。”长安总算想起了要说什么,我们只好多带一些,这回到美国要好好做做市场调研。”
一个周末,长安忙的晕头转向,总算把她的新窝收拾利落了,至少自己相当满意。她喜欢的极简主义风格,一切以白色,米色为基调,家具能减则减,连餐桌和书桌都合二为一了,室内有几个简单装饰物和盆栽,只有床上和沙发上用了几个跳色的垫子。冬季天短,当带着余晖的一抹夕阳依依不舍的通过落地长窗向屋里的人告别地时候,长安忽然很想找一个人来分享这份喜悦。
就近原则,她打个电话给18楼的王前,邀他上来参观。大楼有中央空调,王前穿着件T恤衫就上来了。王前一进门就惊呼一声,长安倒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毛病,连声问:“哪儿不对劲。”王前但笑不语。他只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每个细节,指着那几个色彩斑斓的垫子,问道:“这么理性的设计中,加了这几个不理性的东西。”
长安转过脸来,摇头反驳:“就是要加一点非理性的东西,使整个屋子有一种人性的触摸,人文的关怀。”
王前想想,点头说:“好象也很有道理啊。长安,下来参观我的。”
“好啊,怎么,不服气,要竞赛啊? 竞赛要找个裁判的,不如我叫自浩两口子过来。”
“不用,你先看了再下战书。”王前走在前面,拉开门,请女士先行。因为就三层,两人一致决定从楼梯走,省得等那电梯等半天。
待得门一打开,这回是长安一声惊呼,回头看见王前得意的笑。王前居然也是极简主义的拥趸。只是他用的是黑色和灰色系列。长安用的全是木质的家具,而他用的全是金属和玻璃的。 长安用手抚摸着桌子冰凉的表面,看到这是个两室一厅,忍不住很中国人的关心了一把别人的私生活:“你太太儿子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住住?”
王前脸色有些尴尬,似乎很不经意的微笑着说:“我太太和我才办妥了离婚手续,最后的文件都是FEDEX的,短时间儿子也不太可能过来。”
长安生生的咬了一下舌头,谁让自己问这种无聊问题。她又不是长于说场面话的人,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怎么接下去。 她这种上下不能的局面,倒让王前觉得很内疚。 连忙解释说:“也没什么,还算比较平静,该来的总会来的,意料中事。她觉得生活的不幸福,现在找到了她的幸福,我不能拖人家后腿。我们没什么财产,房子归她,她要照顾孩子,我也分享监护权,今后有充分的机会和孩子在一起,就这样了。”
“那么你呢?”长安想说的是,你的幸福呢?你的事业呢?你不是还指望卖了房子,填补一下公司的亏空吗?可突然又想到,为什么他太太这时候要离婚,也许就是不想不明不白,再跟着王前,往这创业的无底洞里砸钱了。
“我还好了,一个人在这边,可以放开手脚了。”王前语调轻松的让人难受。在他现在的局面,谁能轻松的了,公司资不抵债,家又转眼分崩离析,不是所有海龟回国都可以花天酒地,大把大把时间泡妹妹的。
“一起吃晚餐吧,你对这附近还不熟吧,我带你去几家,都是我的食堂。”
“好,我去拿我的大衣,10分钟后楼下大厅碰面吧。”
长安飞速上楼,稍事整理,要出门了又折回去,拿了一盘马友友的 “探戈灵魂”放到手提包里,这才下楼来。
王前提议,他们去路顶头一家杭帮菜馆,据说这家是连锁店,火的不可思议,每次去都要等至少半个小时,就餐环境很好,物美价廉,按王前的说法,倘若有人一起陪着等,不至于太无聊,还是可以一试的。而且,事物总有它光明的一面,这里光明的那面就是,等餐区环境也很不错,仿园林的设计,各式各样的雕花凳,摇椅,甚至鱼池边缘都可以坐下,灯光调试的迷迷离离,恰当好处,有服务小姐送来免费冰酸梅汤或热豆浆,尽管都无比的淡,但超出期望值的给予,是没有人去苛责的,反而盛赞有加。
到了那儿,找了个石凳坐下,长安先环顾四周,和王前说,这里就还缺几声鸟叫。王前笑道,“我才说没人去苛责什么,这儿就来了一个。”
长安不好意思,连声说是是,要求太高太过分。一边从提包里取出那盘CD,递给王前。“借给你一点热情的音乐,我保证,连树叶听了都要跳舞。 我心情低迷的时候就听它。”
王前一看,又是哑然失笑,拿着CD前后翻翻,说:“回头你到我那儿去,看看我们有多少CD是一样的。”
“丝绸之旅?”长安很好奇,两人的喜好真的如此想像?
“也是我最喜欢的,能把民族的东西和世界的东西结合为一体,把古老的生命带来现代的面孔,非马友友莫能。最近他弄得这个丝绸之路项目就更是开创性的,果然印证了艺术永远是走在其他一切科学之前。欧洲,美洲,亚洲二十多个国家的艺术家,通过表演、驻演、课堂活动、出版及专题讨论会,把丝绸之路上不同民族、艺术和文化的认识与视觉艺术、故事讲解、音乐融合在一起。 有的时候,工作的疲倦了,就听他,想着怎么把西方的科技应用和中国的国情结合起来,象音乐一样,行云流水。”
人越来越多,长安觉得身后的人都碰着她了,回头一看,差点没给喝的酸梅汤呛着。站在那儿的不是成金龙又是谁?!
“吓我一跳,金龙,看见熟人也不打声招呼。”
“看你们谈得正好,不想打扰。”事实上,成金龙看见长安,本来兴奋的挤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凑过去,就听见那个眼睛男,说了一大堆他听着假惺惺的东西,反正他不懂的就是假惺惺的。又看见长安那凝神专注的样子,心里很不是味道。这会儿见长安和自己打招呼,他也不想把不爽放在脸上。冲着王前点头,自我介绍:“成金龙,成叶制衣的,现在和长安是合作伙伴。”
“哪里,你是我的衣食父母。”长安这时注意到,成金龙身后还站着一个大卷花头的女性,很温和秀气的冲她们笑。“你朋友?介绍介绍吧?”
“喔,就你这海龟要介绍,她这面孔一般都不用介绍,晓波,市电视台的主持人。”
长安想起来了,自浩老婆提过这个象韩国影星的主持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倒并不像传说中人们说的,文艺圈的人多么肤浅庸俗,很有教养的一个女孩,五官清丽可人,难怪成金龙看上,品味倒不低,尤其是对方那逼人的青春劲儿,让长安想起自己十年前的时光。
“这位是王前,海动高科技集团的总裁,也是开发区的企业。 你那算是外资企业?”长安取笑地说,而且,她很高兴服务小姐这时正向这边走来。长安并不想和成金龙他们在一起,怎么说呢,看见成金龙和他的“女朋友”,让长安心里也有些别扭。好像以前和成金龙之间的那么一点点温情暧昧,都随风而逝了。
果然,引座员过来带长安他们,王前客气道:“要么一起?相约不如巧遇。”
长安打断他:“你可别做电灯泡。我们走吧。明天见。”
就看见那个晓波冲她们热情的挥手,成金龙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贯的不发一言。
这里的菜果然不错,虽然都是家常菜,却又比家常菜多一点小噱头,很费了一点心思。王前点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饮。吃着吃着,大家都比较放松了,人一放松,就扔不住说起心里话来,何况今天王前和长安有这么多的默契。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喝多少,就像找到另一个自己,仍不住的想宣泄。
“其实我和我太太,这个结局是必然的,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不快乐,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快乐的定义不一样,我不能带给她她要的快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个人都在没有欢笑,没有幻想的生活中,挨日子罢了。”王前喃喃自语,也许是因为穿着毛衣,和平时穿着衬衫的时候大不一样。这时的王前更让人容易接近,不像平时,有点不尽人情的工作狂样。
“就算我不回国,结局也不会有太多变化,我们在一起,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有了孩子,我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孩子。有时候,我看看孩子,就想,还是在美国呆着,就这么过吧,然后就觉得自己无比苍老,好像要死了一样,生命对我的意义,已经完结了。可我也没有勇气,去挣脱一般人眼中的幸福生活,更怕背上不负责任的罪名。这次,她比我有勇气。真的,我希望她有幸福的未来,比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强, 我也希望自己有幸福的未来,至少有这种梦想。 其实,我们也曾经相爱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都变了。”
长安想想自己同居了八年的男朋友,不也是缘尽而分吗? 谁对不起谁?谁耗费了谁的青春?“Time passes, things change, and people grow apart. You can’t do anything about it.”长安下意识的寻找成金龙,看见他在斜对面的一张餐桌上,和大卷花也在边吃边聊。他深邃的目光这会儿停在大卷花的身上。长安有点心酸的想,原来他对谁都是这样的,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是自己误会了,想得太多,工作是工作,长安打定主意,以后要专业一点。
像是在对长安说,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真的,分手也不一定是坏事。”王前说:“现在真的轻松好多,好像什么都不怕了。就算公司再艰难,我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长安背诵着高尔基的名句,两人开怀大笑,像是要扫掉一切阴狸。
成金龙强制自己不去往长安那边看,听见笑声,又忍不住的看过来。他就喜欢看长安笑,长安干什么都特别专注,连笑都是,特别彻底的样子。可是,他加入不了他们的讲话,他们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晓波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问“他们是一对?那个长安气质特别好。就是你说的那个美国回来的?还真有点老外的味道,面部表情,身体语言都像,衣服穿得也挺特别, 那男的也不错,很儒雅的样子,两人还挺配的。对,这就叫做知性男女。”
“瞎说八道什么,吃你的饭。你还没告诉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给我,有什么急事?”
“我-怀-孕-了。”
吓的成金龙放下夹起的菜,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第一个念头是,他和长安真的是没有可能了么?怎么无缘至斯!几个礼拜不和晓波约会,出来一次就撞个正着,撞了人还不说,现在更是撞了大彩。
“看把你吓得,不至于,若有什么事,我自己会处理,我的事业刚刚起步,可没时间为一个孩子停顿。是这样,我们制片,就是周台长的儿子,要我和你谈谈赞助的事,事成的话,他们会让我做制片助理,你知道,我也想往制片这个方向发展。 你和你那些玩古董的朋友,有兴趣么?我们制片说,我们可以专辟一个鉴宝节目,春节后开播。”
“好,我帮你问问我那些哥们。”成金龙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面想着要做点什么,让长安看的起的事,不能总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要回家,和老爸好好聊聊。长安问的那些什么产能的事。长安就是这样,老问这些听起来挺有学问的问题,让他答不出来,很自卑。
“晚上去哪儿玩?你那儿,还是我那儿?”晓波笑问,她是真喜欢成金龙,就算他是个穷小子,她也喜欢。她喜欢他这男子汉的粗旷。更何况,有时,他也是一个细腻的情人。
“不了,我送你回家,我父母叫我回去,叫了几回了。”成金龙有点不耐烦,今天,他就是有点不耐烦。
和父亲谈话的结果令成金龙震惊。
一直以来,成金龙只知道家里是越来越有钱了,从来也没有真正关心过公司的运营状况。昨天和父亲一番谈话,让他后脊梁骨直发凉,忽然间,觉得父亲的担子太重了,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太不尽职了。
早两年,公司贷款扩了新厂房,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好在公司做的是外贸,有单子才生产,虽然一般情况下,没有成品库存的问题,但原材料还是占用不少现金的。近几个月来,老客户常年单锐减,可公司的固定开销是不变的,每天开了门,机器要转足了才能使利益最大化,就算一线工人是计件工资,其他的行政,销售,后勤人员的工资都是硬开销。更何况,工人收入不满意的话,他们是会毫不留情的跑掉的。一句话,工厂现在拆东墙,补西墙,每天为了生存疲于奔命。
成金龙突然觉得自己责任太重大了。厂子大了,软肋也就多了,那里有问题,都会招来灭顶之灾。他不能够再袖手旁观了。他把长安的问题扔给老爸,“爸,你看对于美国市场的新客户,我们能有多大产能给他们?”
成建邦有点惊讶儿子提的问题, 转念之间就明白了,这实际是长安的问题。他斟酌了一下说:“我想每个月有个五万件,不成问题。”想想他又说:“儿子啊,爸爸的厂就是你的厂,这些问题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从来也没认真算过,你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去找答案呢? 我听说老王的厂快倒闭了,可是他不是没有订单,他工人忙的都要加班。 你可以和杜小姐一起,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付杜小姐咨询费。 可惜,我们这一代,文化程度都不高,只知道埋头苦干,我现在越来越想借一个脑袋,把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清楚。”
成金龙抱起双臂,盯着脚下的地想了一会儿,抬眼对父亲说:“好,我去问问长安,爸,你放心,这件事,无论长安参与不参与,我都会做好。”
“好,我相信你,儿子,去美国的签证,机票什么的都弄好了么?”
“弄好了。”成金龙答,又接着打了个呵欠,起身对父亲说,“不早了,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进了卧室,倒在大床上,他却又睁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该怎么办?
说明:
因为在归坛没看到什么对本小说的兴趣,我就不发了,我的文章在原创坛每天有更新,若有兴趣,请到那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