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论文联盟 [日期: 2011-08-09]
一、宗白华的美学思想以及“感悟”的渗透
宗白华的美学思想具有持久的艺术魅力,它的影响力在美学史的研究历程中经久不衰。宗先生以诗人兼艺术家的审美眼光来发现美、研究美,贯穿着独特的“散步”研究方法,对中国的传统艺术形式有着很深的欣赏境界,形成了自成一家的美学研究的理论体系。
在《美从何处寻》一文里,宗先生认为,诗和春都是美的化身,一是艺术的美,一是自然的美。这说明了能引起人们产生审美愉悦、获得审美满足的现象是无处不在的。“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乏对美的发现”。美对于一个人的心和美感来说,是客观的对象和存在。如果要进一步认识她,可以分析她的结构、形象、组成的各部分,得出“谐和”与“节奏”的规律等。可见,对于美的体验,应具有心灵的感悟能力。那些没有一点悟性的人很难对周身的大千世界产生深层次的审美体验或审美感受,而对于那些克服了一己私欲、心灵澄澈、心外无物的人而言,无论是大宇宙抑或小事物,他们都能获得灵感,具有捕捉美的能力。综上,宗先生对美的定义和来源的阐释,实际上已经全方位渗透了古人运用于诗歌创作、欣赏活动中的感悟思维,因此他的美学思想体系可以称作感悟的美学思想。
纵观宗白华一生的美学研究,始终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寄寓于偶尔的直觉和趣味,是散步体验式的研究。它的哲学基础是中国人对于生命本体的深层体味沉潜。宗先生的美学思想是生命与感悟的美学——散步者于广阔的天地之间,面对着包罗万象的世界,以一颗洗涤之后的明净的心,静静体味生命意义、感受自然和艺术的美、获得对于生命存在价值的深刻体验和领悟,从而实现自我灵魂的净化与提升。
宗白华先生认为,写实、传神、妙悟是中国艺术的三个境界。艺术源于自然、源于生活。写实即要求艺术家们仔细抚摩自然,尊重艺术的本源和真实性。但是单纯的写实对于艺术家们来说是不够的,因为它无法把艺术之化腐朽为神奇的灵机充分显现出来,所以还要通过艺术来传达出朴实生活中的神奇与精神,即传神——寻求一种“活跃生命的传达”。这种“散步后的回念”与艺术心灵的诞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有当一个人的心态做到“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事暂时绝缘”的时候,才能静观万象,并使万象“各得其所,呈现着它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实际上也就进入了万物静观皆自得的心境之中。艺术意境的第三境界即是妙悟——寻求一种“最高灵境的启示”。所谓灵境就是散步者“游心之所在”的东西。这里面的“游”即相当于散步,“心”相当于散步后所回念的东西。这东西有的可言传,有的不可言传只可意会;有的呈现为“实境”,有的呈现为“虚境”。所谓灵境就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所成就出来的东西,即“最高灵境”所启示出来的意境。可见,散步者能否从对艺术品直观的美的欣赏中获得心灵的深层触动或启示,从而超越单纯的感官享受,关键在于本身是否能够妙悟。这里的妙悟是艺术意境的最高层次,与感悟所指代的含义不二。
对比西方的文学理论思维,中国文学理论思维是感悟性强于思辨性、生命体验力强于逻辑分析力。感悟思维是中国原创的思想方式,是数千年间久蕴厚蓄的文化经验和文化资源。中国的文艺能够极其精妙地表达人类难以言状的精神体验和生命韵味,与它的重感悟性是分不开的。感悟即指某种潜意识的自然跃出、在灵感中自由联想的思维情景。感悟能否瞬间发生,取决于当时个体心灵是否纯粹明净、是否不沾世事纷扰杂念。只有当人们心无一物之时,才有可能产生妙悟和灵感、进而发现美和艺术的魅力。虽然感悟思维方式没有经过现代理性的阐释、分析、思辨和重构,难免笼统含糊散乱,甚至带点神秘,但它的内在品质却非常灵动、精粹、奇妙,具有独特的穿透力和整体性。透过感悟的阶段来解读美的内涵、使散步者获得审美愉悦,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心理体验和充满诗性智慧的心灵升华的过程。
宗白华属于那种性好沉思、思维敏捷细腻、充满生命激情的人。这种个性易于接受自然灵性的感悟,也易于收到艺术天地无穷魅力的感召,能形成以直觉感悟见长的思维特征。因此,自然趣味和艺术趣味对于宗白华的陶冶作用非常明显,促使其不断思索自己需要怎样的宇宙观和怎样的审美观。最终,他选择了泛神论,认为这种崇拜自然的观点能够启迪人全身心地拥抱自然、感悟自然、获得生命活力的滋养和诗情灵性的启悟。宗先生偏重以诗人的眼光来打量世界,因此他甚至把哲学也理解为一首“宇宙诗”,觉得宇宙的真相最好用艺术表现。这一认识引导他常常用永恒的诗心去感悟世界和人生,最终建立起了别具个人风格的生命美学、感悟美学思想。
二、宗白华的诗学思想与“禅意”的渗透
宗白华除了是一位影响卓越的美学家、哲学家之外,还是一位爱写哲理小诗的诗人。但是,作为诗学家的宗先生往往被其美学成就所遮蔽。实际上,宗先生在新诗理论、意境理论、比较诗学和生命诗学等多方面都作出了自己的独到贡献。特别是他的小诗,读起来纯真有趣,充满了哲理和智慧之思,禅意浓厚。
宗先生曾经接受过佛典的影响,且喜欢王、孟等人的绝句,特别是有“诗佛”之誉的王维诗。王维对《法华经》《华严经》等许多佛教典籍都非常熟悉,尤其深受禅宗的自性论和意境说的影响。宗白华在阅读这些诗句时,自然也浸润了蕴涵其中的佛教义理和佛教美学的熏陶。在以后的著述中,他经常会引用到佛经和王、孟等唐人的绝句。再者,“拿叔本华的眼睛看世界,拿歌德的精神做人”是那时的宗白华的口号。他很早就认识到叔本华的哲学与佛理的契合之处了。由此可见,佛学与宗白华的心性是相吻合的,并为他与生俱来之诗心找到了契合点。这也是他的诗歌富含禅味的原因所在。那么究竟什么是禅呢?
佛学禅宗是在理论上、思想上、情感上的对超越的形而上追求。禅是一种文化和一种生命体验、一种心灵顿悟和一种缠绕在心中的生命意识、生命态度、生命诉说。它给人淡泊、清静、启示、平和的情怀、拈花微笑、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的美丽的追求。禅道的要旨,在本质上是一种明心见性的功夫,追求的无非是一种妙悟的境界,即从纷繁多变的现象世界中解脱出来,遁入以虚静为一的“本体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看破红尘,远离人生。
宗白华在他的流云小诗里流露飘逸出来的禅味,并非消极避世,一味寻求遁世解脱的不管不顾人世的禅味,而是善于在脱俗中领悟到精美和灵魂的禅意。宗先生人格上的禅味的形成与他的成长环境、青年生死边缘的经历、大学信佛朋友的影响有很大关系,并且把人格上的禅味投射到审美理想的构筑和诗歌的写作中,从而使宗先生的流云诗“流淌着一种晶莹的哲学情调”——一种启悟的空灵的禅味,并且充满了机巧的智慧美。
宗先生的《流云》小诗实际上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的一种感性的体验和表达。不仅表现出了“心”对与客观事物的统摄力,更营造出了一个主体和客体相互融合的禅意境界。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原。宗先生的小诗便体现了这样的禅味,静穆的关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构成“禅”的心灵状态。例如他的另外一首小诗:“世界的花\我怎忍采撷你\世界的花\我又忍不住要采得你\想想我怎能采得你\我不如一片灵魂化作你”。在这首小诗中,“我”与“花”的界限是模糊的,究竟何为“花”、何为“我”已经很难辨识清晰,诗人的内心仿佛与花融为一体、合而为一,灵魂自然地靠拢。
可见,宗白华的诗是感性的、顿悟的、没有繁复炫丽的艺术技巧或过多的雕饰,更没有长篇大论的逻辑演绎或理性的分析过程,有的只是淡淡清新的诗情、亲切温婉的语言风格、哲理禅趣的瞬间火花。宗先生笔下的诗歌世界就是我们周身的自然风光,是贴近生活的,于自由自在的心灵散步中,感悟人生的真谛和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美、不断地产生智慧的灵感、获得启示和顿悟,这便是宗白华小诗里禅意的来源,它是宗先生人格上的禅味和审美观、人生观、世界观的感悟能力综合作用的结果。
回顾中国美学的发展历程,兼诗人、美学家、艺术家于一身的宗白华先生的研究成果独具特色,他以“唯美者”的美学品貌和“散步”的研究方法,较好地解决了一系列美学问题,使其美学思想魅力长久留存。在宗先生的众多理论发现中,感悟思想对美学的巨大作用和诗歌内含的禅味是具有鲜明宗白华个人特色的研究领域,也是其人生观、宇宙观最重要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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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宗白华的诗
《诗》
啊,诗从何处寻?
在细雨下,点碎落花声!
在微风里,飘来流水音!
在蓝空天来,摇摇欲坠的孤星!
《世界的花》
世界的花,
我怎能采撷你?
世界的花,
我又忍不住要采得你!
想想我怎能舍得你,
我不如一片灵魂化作你!
《我们》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
一个神秘的微颤。
经过我们两心深处。
《解脱》
心中一段最后的幽凉
几时才能解脱呢?
银河的月,照我楼上。
笛声远远传来——
月的幽凉
心的幽凉
同化入宇宙的幽凉了。
《东海滨》
今夜明月的流光
映在我的心花上。
我悄立海边
仰听星天的清响。
一朵孤花在我身旁睡了,
我挹着她梦里的芬芳。
啊,梦呀!梦呀!
明月的梦呀!
她在寻梦里的情人,
我在念月下的故乡!
《晨兴》
太阳的光
洗着我早起的灵魂。
天边的月
犹似我昨夜的残梦。
《小诗》
生命的树上
雕了一枝花
谢落在我的怀里,
我轻轻的压在心上。
她接触了心中的音乐
化成小诗一朵。
自然之美,人间之美,既在远处,又在眼前。
珍藏心底,浮现梦中,花开时节,化作诗眼。
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乏对美的发现。
谢谢飘尘的分享!
非常喜欢那些将深刻的道理通过简单的自然景观清晰地表达。
非常佩服这种散步美学。
非常高兴五哥光临寒舍,同感我刚开始学习。
多谢分享,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