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那两张纸,大概看了一下,都是报价传真,一张是给博方公司的,下面署名徐铃;另一张是某个礼品公司给我们公司的。我又拿过来那个礼品,一前一后看了两眼,心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把东西都递还给他,没说话。
老板又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的说:“她胆子还真不小,刚进这行几天就敢跟我玩猫腻,在我眼里也忒小儿科了,那都是我玩剩下的,就这两下子也想蒙我?一看这价格就不对,什么破玩意就敢要这么多钱?”他拎起那个镇纸来颠了颠,“昨我把礼品公司的叫来了,一吓唬他们就说了实话,徐铃明目张胆跟他们要回扣,光这个单子一下子就是两万二!李争你算算,公司才挣多少,还不到她的一半呢!”
“估计徐铃有她的原因,这两天说来着,好像她妈生病住院了,急等着钱用。再说了,公司不是没什么损失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没办法,编吧!
他把镇纸一扔,好像特真诚似地看着我说:“李争,真不是我不给你这面子,你也知道,这种事是这行的大忌,说明她人品有问题!我跟你说就是给你个交代,说她去上学也是让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我心里十分明白,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康普和惠友的事了,要是这两个大客户还在我手里,他无论如何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徐铃开了。“李争,你我是百分之一百地放心,我知道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好干吧!我听说了康普和惠友的情况,你也别着急,看看趁年底能不能再弄几个单子回来。”
我晕晕糊糊地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妈的,怎么这些个破事都赶一块了,我这挨过一板砖的脑袋真有点承受不了。
收到email的同事们正热情地和徐铃告别,一片羡慕的恭喜声不断。徐铃从容不迫地一一应付,一边收拾着她本来就不多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看到我从老板的屋子里出来,脸上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苦笑。我对她笑笑,心里说,成,姐们!没给我丢人,咱不能就这么趴下了!
下了班我买了点吃的拎回家,徐铃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广告呢!我把吃的搁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关注尿不湿啊?”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怎么着,说说吧!”
她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视,仿佛节目还在上演:“说什么呀,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为了张刚才……”我想说“以身试法”来着,觉着不合适,又想换“铤而走险”,还是不对,怎么就没个语气轻点的词呢?
她没理我,打开我刚买的熟食:“呦,这不是我最爱吃的卤凤爪吗,真香,还有炸小鱼呢!”说着也不拿筷子,伸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跟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大口小口吃得这叫一个香。我坐在旁边没动,就看她在那儿狼吞虎咽。
一转眼,饭盒就快见底了,徐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眼看着两滴眼泪从她那精致的小脸上滑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了茶几上。我想去拿点面纸,还没等我起身,她把手里的鸡爪子往饭盒里一扔,一头扎在我怀里哇地一声哭开了。我静静地搂着她,心里在想,完了,我这身套装算是毁了,她那两手油全抓我衣服上了,就算是姐们也不能这样,这年头谁挣钱容易啊?
其实我挺心疼她的,从小我们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第一次来那个,谁第一次为男生心动,都是最先和对方分享。她的喜悦和哀伤,我感同身受。
“李争,我是真舍不得这个公司,我不想走……”徐铃脸埋在我的衣服里呜咽着。
“唉,这公司也没那么好。你这是刚来,觉得新鲜,时间长了你就烦了,天天在客户面前装孙子,搁谁也受不了!”
“我拿了钱就后悔了,想跟你说,又不敢。”
“徐铃啊,你也是糊涂,这种钱你也拿,那不是自毁前程吗!你缺钱跟我说啊!”
她哭够了,抬起头来,抹了抹脸,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哪还有钱啊,刚买了房子,还得装修,我就是不想让你跟我瞎操心。”
我问她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忽然就缺钱了呢?
她说张刚他妈忽然病倒了,以前就有气管炎,一到冬天就犯也没当回事,最近开始咳血,送医院里一查结果是肺癌。他妈平时身体还行,当年训起徐铃来也是头不晕气不喘,特有底气,所以医生觉得用最新的方法试一试还是有希望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钱。徐铃他们两口子一直都没攒下什么钱,张刚他妈当年就老埋怨媳妇大手大脚,有什么好的都想买,这下要用钱了,第一个就想起来在北京挣大钱的徐铃。
我真挺理解不了的:“那你也管得着这闲事啊,你都不是他们家媳妇了!”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可刚结婚那会他对我的好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妈原来对我也不错,好歹我也是叫了几年的妈。说实话我是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折腾,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剩下钱了!”
“你说你……拉倒,我也不说你了,都过去了,说什么也没用。咱再想办法吧。”
“我现在真挺后悔,到哪儿还能找着这样的工作,工作环境好,同事们都那么体面,客户都是有名的大公司。你说我怎么就一时走火入魔了呢……”说着说着她眼圈又红了。
我赶紧打岔:“姐姐,咱俩的晚饭都让你一个人给吃了,我这还饿得前心贴后心呢,别这酝酿感情了,去,给我煮碗方便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