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苏扬

在北美漂泊,有时心理很累,梦里不知身是客,总把他乡当故乡.。想找个地方说说话,在烦闷的工作之余,诗情画意,陶冶情操。也许人到中年,有了经历和阅历.万事看的很淡了,也许自己活的很精彩,也许自己活的很平庸,但大体上我都无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了,活的自由些没有野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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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轶事: “小狗子”率领我们窃取菜场里的番茄黄瓜 (下)

(2017-06-30 19:35:32) 下一个

       就这样我们以热烈而镇静的情绪,紧张而有秩序的贯彻执行着“小狗子”的“二0三行动”,虽然谈不上战果辉煌,成绩非凡,但每次都没有空手而归。

       七月流火一个下午,酷热难耐,杨树浦的柏油马路在烈日的炙烤下变的软软的仿佛橡皮泥一般松软;平时创新里居委会总是卖力不停的播送革命样板戏的高音喇叭,现在也热的不敢喘气了,弄堂里鸡的屎味、人的汗味交织在一起,使得本来就沉闷的空气变得愈加浑浊不堪了。

       由于昨天中午自己误吃了碗橱里的母亲舍不得倒掉的馊泡饭,导致胃肠道功能紊乱,腹泻如注,胀气如鼓,一整夜都没有消停,(“小狗子”知道后就没让我参加当晚的“二0三行动”)现在只能无奈的躺在安置在亭子间门口的竹椅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张开,张大点!东东阿哥。”迷迷糊糊中,我忽然感觉到干燥的喉咙里竟流过一丝甜意,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黄萍萍站在竹椅旁,正把一片柑橘小心翼翼的送到我的嘴里。 
       带着女性特有的温馨,她渐渐的靠近了我,被汗水浸湿的粉红衬衫紧紧裹着婀娜的形体,那跃跃突出的圆圆乳峰、那雀斑点点的妩媚脸容使得我眼昏目眩,心慌意乱,差一点不能自持。 
       见我脸上的气色有些好转,萍萍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一屁股的坐在竹椅旁的小板凳上,往日欢神的眼睛此刻变得黯然失色,只是愣愣的盯着我、盯着我,那十个纤细手指头始终不停地搓来搓去,搓去搓来,又搓去搓来,搓来搓去,没过多大功夫便湿透了,象水里捞出一般。
       她嘴唇微微的颤动着、颤动着,好长时间才嗫嚅的了一句:“出事了 。” 
       “出事了!出啥事……”我“唰”的一下坐起来,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她的双手,一阵猝然而来的惶恐立刻爬满了我的全身。 
       萍萍先是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抽泣着,忽然眼泪象壅塞已久的山泉,猛地攻破缝隙,“哗”的一声倾泻而出,边痛哭边向我倾诉伤心的原委: 

      

       昨天晚上,“ 猫屎”和“电灯泡”在执行“小狗子”“二零三行动”的时候,终于常走夜路碰上了大头鬼。 

       在松潘路菜场的蔬菜摊,正当他俩窃得五个西红柿、三根黄瓜准备返身凯旋而归,被埋伏在门口的以王歪头为首的民兵们一个包抄,人证物证俱在。 戴着钢盔凶神恶煞的民兵象包小脚粽子那样把他俩结结实实绑押到“文攻武卫”总指挥部下属的街道分部。
       绿军帽、绿军装的王歪头亲自坐镇,公开审讯。他表情冷峻,声色严厉,手势坚定,犹如指挥一场关于生死存亡的战役。
       一旁的民兵有的手持长矛,有的舞动电棍,在“猫屎”和“电灯泡”面前晃来晃去,又晃去晃来,惊得他俩跟羊癫疯似的,抖得跟筛子一般不说,还口吐白沫眼睛反白,一副死到临头的熊样……
       听到这里,我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萍萍似乎也觉察到了,朝我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确实有些幸灾乐祸,“猫屎”和“电灯泡”平时总是盛气凌人的,根本没正眼看过我。
       由于我经常为“小狗子”起草大批判文章和发言稿,(“小狗子”文化水平超低,经常“狼”、“娘”不分,把“墨西哥”念成“黑西哥”)他时不时的会奖赏一些瘦小干瘪黄瓜和快要烂掉的西红柿给我,这两小子一旁看见总是刮三刮四,酸酸的说我不出汗水就享受胜利果实。
       更令我气愤的还有他们暗地里时常在“小狗子”那里放我的野火,嘲笑我只会写“东风吹,战鼓敲,神州万里形势好,全靠毛主席来领导。”和尚念经一样的马屁诗歌,完完全全象一只煮烂了的鸭子,只是嘴硬罢了,不象他们“只要俩人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呵呵,幸亏我敬爱的“小狗子”象毛主席一样伟大,一样圣明,没有偏听谗言,而是经常用林彪副统帅的语录来劝导他俩:“笔杆子和枪杆子一样重要,夺取革命政权需要它,巩固革命政权更需要它。”并且还常常举例:淮海战役期间,毛主席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一文发表,曾在20天内,敌副师长以下1.4万余人缴械向人民解放军投诚,对瓦解敌军起到了重要作用。 
       现在“猫屎”和“电灯泡”到了考验他们的关键时候,遗憾的是他们见到如此真正阴森森,凶狠狠的场面,嘻嘻、嘿嘿,脓包了吧,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哪像人家革命英雄李玉和啊,不但“雄心壮志冲云天”而且要把“牢底来做穿”,他俩还没有等王歪头说完“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是从不吃素的”这句话,就“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叩首求饶。
       犹如断了脊梁骨之癞皮狗的王连举咬出李玉和那样迫不及待的供出了我心中的偶像,敬爱的“小狗子”同志。 

     

      萍萍说着,我也说着……

      青涩的老妹端来印有毛主席手迹“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恭恭敬敬的放到我的手里,我随即又将它转送给萍萍。
      萍萍二话不说,毫不客气的将杯子里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精光。 
      她似乎有意无意的朝我看了看,又迅速的移开目光,泪水把她长长的眼睫毛沾在一起,平时乌黑透亮,纤尘不染的柯湘头,此刻也湿漉漉的凌乱不堪。
       她声音呜咽的又接着前面的话题 : 
      上海“红三司”主要负责人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得到这个消息,于是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讨论怎样处理“小狗子”。 
       鉴于“小狗子”当年造反的赫赫战绩,在轰动全国的“安亭事件”中,曾经和王洪文一起卧过轨;又在“康平路”的革命行动中被流弹伤了腿,......

       最后全体委员一致通过,免除他的“风雷激”副司令的职务,暂时关押向阳小学的牛棚里两个月,接受思想改造,反省自己,等待党和人民对他的严肃处理。

       而且在这非常期间,街道里弄的主要的几个厕所和粪池的清洁卫生都得由“小狗子”全面负责,打扫干净。

       听到这里,我一骨碌从竹椅上“腾”的一声站起来,顿时感到房屋在旋转,大地震摇晃。
       随即“嘭”的又一声,我不由自主的重重的摔回竹椅内,嘴里神叨叨的:“萍萍!萍萍啊!你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小狗子’!我要去见我敬爱的‘小狗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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