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时的十大不惑和醒悟(转)-高建群
(2011-04-19 09: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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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是一个日影西斜的年龄。也是一个洞时世事,了悟自身的年龄。四十岁的陶渊明弃官归隐,说出“今是而昨非”的名句。而我这个小人物,也已是四十的人了。回想行年四十,自己观念的一些大变化,归纳成文字如下。
四十以后的第一个不惑,是突然意识到行政事务的繁琐。你既不能经国,亦不能济世,你永远是个小人物。果戈理笔下的十四等文官,套子里的人而已。“三十不婚而不婚,四十不仕而不仕”是古人的话,看来今生出相入将、封侯晋爵,都是没有指望的事。而即使是鸿运来了,官升三级,俸禄有余,也觉得意思不大。“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又是古人的话。四十岁,当小媳妇的日子过去了。
四十岁以后的第二个不惑,是雄心万丈消退之后,突然恋起家来。父亲已经过逝,无法孝敬他,充其量只能逢清明、寒食节烧一点纸钱,于是我把母亲从小城接来。每日早晨,我伏案劳作时,母亲为我煮两个荷包蛋,中午则擀一案碎面,晚上则是包子、饺子或洋芋米差米差。母亲很快乐,妻子和儿子很快乐,我也很快乐。这也许就叫天伦之乐吧。
四十岁以后的第三个不惑,是包容一切。或者说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泼妇莽汉,打上门来骂街,笑一笑,安抚两句,让他们开路,再去骂别人。社会上的不平事,单位里的不平事,笑一笑了事。朋友之间有了误会,也懒得去解释。有一句话叫:“朋友一旦成为负担,就不是朋友了。”这话说得真好。一旦误会解除,又成了朋友,过几天他的小性子又来了,又有误会,又得解释。何苦呢?所以说一切都听之任之,最好。
第四个不惑,其实是第三个不惑的延伸。四十以后,突然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这就是世界是残缺的,美是残缺的,世界上永远没有完美。明白了这一点你就能容忍一切,包容一切。“原凉他们吧,他们自己都有不知道!”这是《圣经》和《古兰经》都说过的话。人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便从社会的参与者变成观察者。面对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人类社会,你作壁上观,尽饱眼福。
四十岁后的第五个不惑,是不再盲目迷信权威。小时候看乡长、看县长,觉得他们筒直是些高不可及的人物。初涉文坛时,看那些经典作家、名作家、热门作家,觉得这些人神圣得像头上罩有光环。现在觉得人和人差不多,许多“势”是作出来的、“神”是造出来的。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矣。道是那些纯性情的人,似乎更可爱一些。
第六个不惑是对第五个不惑的延伸,这就是人类煞费苦心所建立起来的文明大厦,其实有许多伪善的地方。原始时代的人类,也许更幸福、更顺乎自然一些。道德秩序有了、社会秩序有了,千百年来人类的智者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中,人类得到了许多,却又失去了许多。现今的人类在不停的改良和完善自己的秩序,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文明大厦确实是不完善的。老实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道理,都有其可资商榷的地方。
四十岁后的第七个不惑,叫“敢言”或者叫“童言无忌”。我的这种心态是春秋战国时期那个著名的复仇者伍子胥将军给的。有典如下:伍子胥破楚后,将楚王的尸体从坟墓里刨出来,鞭尸三百。当时有人劝他,不要这样,要注意影响。那个伍子胥摸着满头的白发说,我都到了这把年纪了,我还顾及什么,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也有同感。我觉得人应该说真话,而且说真话的时间不多了啊!不是么?
四十岁后的第八个不惑,叫承认“一切都在定数”。年青时候我年少气盛,“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我曾经说过,我要舍弃人生的一切诱惑,而专注一件事情,这件事就是文学。我要靠自己苦难性劳动,看一生能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你一厢情愿的事,你得受大环境的制约,你得看命里有没有。明白了这一点,你就能释然的对待许多事情。
四十岁后的第九个不惑,是“打破了对异性的神迷感和膜拜心理”。年青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塑造过几位理想的的女性形象,像害热病一样的爱她们,我夜夜在她们石榴裙前焚香。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完美是没有的,我哭泣着与自己的过去告别。有一次朋友邀我到舞厅去,记得,我对坐台xj说了一句天才的话。那话是说:我从此不再追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从此我不再愚蠢地在心目中塑造什么理想的的女性了,此刻坐在我身边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的女人。xj说我的话有俄罗斯冬天般的伤感。
第十个不惑是“念旧”。怀念那些旧人旧事,怀念那些给过你帮助的朋友。你已经知道人生不多了,因此你希望将那些对别人的感谢之语,让别人知道。
当然,四十而不惑,最大的不惑是:你明白自己要抓紧时间做事了,因为时间已经于你不多。世界上的事有大事,有小事,你应当拣大事来做。而在过去的时间里,你浪费了太多的光阴,它们已经永远追赶不回来了。
摘自《齐鲁晚报网互动论坛20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