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摆弄着手里的杯子,仍然没有抬头看我们,说:“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想劝我,我也知道珂善良、上进、对我父母也很好,但是我们已经不合适再在一起了。不过你们放心,我章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我之所以暂时不会离婚,是因为毕竟珂这么多年为我付出了很多。我现在只想挣一大笔钱,交给她,算是对她的补偿,也算是给她和孩子一个交代吧!”
我觉得章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着要给珂一个交代,但是梁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说:“你知道当年的珂有多么爱你吗?珂二十岁的那天,我们宿舍里为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你,还有其他几个女生的男朋友也被邀请了,大家玩得很高兴。你们走后,我们这些女生仍然兴奋不已,于是就开起了“卧谈会”,谈到了毕业之后的打算。大家东拉西扯,话题越说越远。突然间珂很大声、很坚定地说,她一定要在将来为你生个儿子。我们听了她这么大胆的话,都笑得不行,起哄说她脸皮厚,没羞耻,才刚刚二十,就想生孩子的事儿,也不嫌臊得慌。但是你知道珂怎么回答吗?珂很一本正紧地给我们解释说,她看着你的时候,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呢?你是怎么从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长到今天这个她爱的样子呢?要是将来有了儿子,和你一起看着儿子长大,就好像参与了你长大的过程,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没有看到过你小时候有多么可爱而遗憾了。当时听了珂的解释,我们宿舍的女生都不由得为她对你的一片真情而感动,纷纷祝福她和你能相伴一生到老,并且将来一定为你生个儿子。想一想从那会儿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年的样子,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是她变了?还是你变了?”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过这么一出,但是珂的真情还真是让我感动,说实在的,我的这帮同学里,也只有珂这个人才能有这样的小故事。呵呵。我看了看章,他脸上的表情在听过梁姐的话之后变得十分复杂,有感动,有愧疚,也有遗憾。他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伸手又拿过桌子中央的茶壶,给我和梁姐加满,也给他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举起杯子抿了一口,仍然低着眼睛说:“我知道珂曾经很爱我,我也曾经很爱她,这是你们都知道的。可是这几年里,我们走的路相差太远,想法也越来越远了。怎么说呢?她给我的爱,不是我需要的爱,而我能给她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们知道我毕业之后一直希望从商,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刚刚毕业的时候,珂曾经很鼓励我,但是因为没有一定的启动资金,也没有很强的靠山,我做得很努力但却没有做成过什么。可从商是我的人生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渐渐地,珂开始对我不满了,说什么通过她的观察,我不是个做生意的人,还是应当回到专业吃技术饭,或者,她说,因为我和人沟通的能力很强,最适合我的角色是当个大机关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做“上情下达,下情上传”的工作。我却觉得不是这样,我也一直在动脑筋、想办法,我相信再给我几年时间,我还是有机会的。
“后来我爸有个老朋友开了一家很大的休闲娱乐中心,就是那种及休闲、娱乐为一体的那种场所,可以给客人提供几乎全套的服务,包括餐饮、桑拿、按摩、卡拉ok、保龄球、住宿等等的服务,人家看我有大学文凭,平时跟人相处又很真诚的缘故,给我提供了一个董事长助理的职务,帮助他管理这个大摊子。
“对我而言,这可是瞌睡给了个枕头。我开始去的时候就知道,能够到这样的场所来消费的人一定都不是等闲的人,这些人或者有背景或者特别有钱。我的想法是,靠自己的死工资积累资金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在这样的工作场合,我有太多的机会认识各种各样的领导们以及老板们,这是一个太诱人的关系网,我的目标是有一天我可以靠着他们其中一位或几位的力量成就我自己的事业。
“我在准备接受这个工作的时候,回去和家人商量,我爸我妈没说什么,让我自己做决定,可到了珂那儿,没想到她不但一点儿也不支持,还和我大吵大闹,说和那些当官儿的或是有钱人在一起,我学不了个好。我觉得她的言论真是荒谬!人家能当官,能赚大钱是因为人家有关系、有本事,我应该做的是向人家学习,并在适当的机会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成就自己的一番大事业。至于学坏,我觉得我章还是能把握自己,毕竟是读书人,违法的事我绝对不会干。
“珂这个人啊,怎么说呢?其实是太过单纯了,从小生在学校,长在学校-她爸是中学校长,他们家一直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就是读了大学之后珂也没有离开校门,又在XX冶金建筑专科学校找到了教书的工作,成天交往的都是一些自命清高的老师们。说真的,我有时还就真看不起他们这些人,关在学校里,什么世面也见不到,还老觉得自己不含糊,实际是“又穷又酸”,成天为那么一点儿代课费啦、职称啦忙来忙去,还断不了你争我斗的,耍些小心眼儿,实在没意思。
“珂在这么一种环境下生活,跟我在思想上的差距就越来越远。要我说,是她跟不上形势,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死板,一心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现在再不是那个朝代了!
“做学生的时候,咱们都单纯过,可是如今都三十好几了,还是这么单纯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我没有办法感染她,反而是她,常常说些瞧不起我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