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是最精妙的。
苗被叫醒的时候,天当然还黑着。
其实不必早起了。考试已过,又是周末。苗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儿,正憨态甜梦,她轻轻下了床。
老公的鼾声远远的。他每晚不知几点睡。周末更不知要何时起。苗苦口婆心,抱怨过不少,本意让他早点,他却索性搬去了另一个房间---说是为了她们好。
为了她们好!
他做到的那个职位,在别人,早可以松一口气,悠哉游哉。
若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苗也理解,她工作过,且是压力极大的工作。可“有品斯有闲”。他的下属,跟着他废寝忘食,还不知怎样在心里怨他。
人啊人,不论男女,一辈子,不分主次,不懂先后的,不能体谅别人的,太多了!等晓得,也就迟了。
苗站在窗前,见天灰灰的,像没扫净的地,或是没晾干的旧床单。月亮也没来。
那个人也是。
只有“祝贺”两个字,打了个电话,苗没接到,他就再不打。不知在谨慎什么,吝惜什么,又不是皇帝,还金口玉言,君举必书?
苗突然有点无名火。想骂人,可最终只叹了口气。
她找不着解气的词儿,也出不了口,更不知该冲谁。
还是写信吧---原来生物钟是先知。
第五封信
以你超凡的感知力,我确信,你一定知道迷茫是怎样的感觉吧。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路,我们的眼睛似乎总在找路标。一栋大厦,一座远山,甚至一片海市蜃楼,唯独忘了脚下的路,有小小坑洼,却平整的路。
需要一步一步,用脚,穿着舒适的、咯脚的鞋子,像被看着的蚂蚁,不能省略一寸,耐心地走的路。
你看过《廊桥遗梦》的电影吗?《泰坦尼克》呢?我的好奇总是在电影终场之后,才开始。
那个中年妇人,三日的邂逅之后,要怎么去过后半辈子?
Rose 呢?心怀着一枚湛蓝的美钻,又要怎样去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电影很促狭,迷茫留给观众;电影也很仁慈,让主人公在灿烂里定格。
还有你讲过的王宝钏十八年寒窑苦等薛仁贵―――你很有些中国式的传统浪漫――可中国的戏剧虽较平实,描述了人间烟火的考验,但终究还是省略了大部。十八年,十八年是多少个晨昏朝暮,多少个春去秋来?绿窗似花的少妇,怕早已凋萎。。。
再来说说我自己的迷茫吧
你知道吗?那天, 我去交了论文,五大本,一箱子,死气白赖挪进学生事务处的门。喘着气,填完表格,接待我的是一位印裔大婶,黑印堂上一个红点,红嘴里一排白牙,笑容比那一盘糖果还甜。我剥了一颗黑加仑子味,等她敲电脑,盖章、收钱。然后甜蜜蜜,她跟我握手,说“恭喜你,完成了!”
我回到大太阳下。觉得有点超现实,手里太轻松,面前很多路,突然不知道身在何处,要去何方。
这个感觉在口试完那天又有。只是场景变了。我坐公车回家,看来来往往的人和风景,却没有一样入眼。回到家里。这个屋进,那个屋出,打开冰箱,关上冰箱,不知道要拿什么。后来我想起应该把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消息,告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掏出手机,下意识要发给刚跟我聊天寒暄的一个旧同学。忽然止住。到了这个年纪,顺其自然不再等同于随随便便。
我在心里迅速做了个排位。第一个位子慎重给了你---我能给你的只是这个,或诸如此类。我不说你不会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可这世界上很多重要的东西都如此,看不见难触摸,失去了或得不着才知道多珍贵。
真是奇怪,发完了简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那原先的铺天盖地,要把我吞没的迷茫竟然也就消散了。
什么原因呢?
哈哈,你知道吗?恰恰是现在,写信的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因。
廊桥之后的每一天,我的日子,就是靠用心写的信吧
我的信,希望你也收到了---这就叫“相信”。
不是已经相识经年了吗
哈哈,谢谢姐姐来读。就是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