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我们穿过旅馆街,来到了与旅馆街一街之隔的服装街上。此时,路两旁的商店都已经关门,街上冷冷清清的。我跟随着小唐慢慢走着。虽然和小唐在公司里经常天南地北地聊天,但多是不涉及个人情况的胡侃,有时只是我把自己原来机关的事儿及家里的私事儿讲给小唐听,并得到小唐耐心认真的开导,劝慰及指点。不过我却从没问过小唐任何个人的家庭,原来单位的情况。可以说,除了知道她是大龄未嫁的女人及在原单位是干统计工作和住在南开区外,其余一概不知。直到今天,我才听她说了一些自己的家事,也才知道老杨原来和她有些渊源的情况。我偷偷斜眼看了看默不做声和我走着的小唐,心里叹了口气。想想,小唐也怪可怜的。
走了一个街口,从龙凤市场那里左拐,再过一个街口,就看到了小唐住的那片居民小区了。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小区里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楼群间有些黑暗,只有几家窗户还亮着灯。小唐说没事儿,这里对面就是南开分局和法院,很安全的。边说边引着我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天津市最常见的那种六层楼的居民楼前,告诉我就这里了,然后在前边轻车熟路地躲避着楼道里四处码放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及自行车,带着我走上了六楼,在一个装有防盗铁门的单元门前停住,打开了门。
小唐的家是一个一室一厅的独单元房。进得门来的厅里边布置摆设得整齐有序,一看就是一个有条理,爱干净的人家,只是略显简单。唯一的一间卧室,也就是小唐的“闺房”的门关着。小唐一边帮我把菜在一个三人大沙发前的长条木茶几上摆好,一边忙着烧水沏茶,又招呼我脱下西装赶紧坐沙发那里歇息。
我打量着小唐家的情况。天天和小唐在公司里相处,可以说熟得不能再熟了,此刻乍一换了时空,从外面黑暗阴冷中进到这个明亮温馨的小家,像小孩过家家一样感到一种陌生中的新奇,兴奋和温暖。我俩闲聊着,不一会儿,沏好茶水,摆好碗筷,一切就绪。小唐从迎门摆放的一个有大玻璃拉门的柜橱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两个高脚酒杯放在茶几上。我知道,这就是小唐爸爸说要等小唐嫁出去的时候才喝的那瓶茅台酒了。虽然不想说什么,但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这么贵重的酒咱俩刚才又都喝过了,就别糟蹋了,要不你就留着吧。
小唐在我旁边坐下,又问了一句你再喝点没事儿吧。看她有些严肃的样子,我就没再客气,说我倒没事儿。小唐就打开酒瓶,在两个高脚杯里倒满了酒。像酒席上的场面人一样举起了酒杯,说第一次请你来,就别客气了,你今天就尽兴吧。说着话,也像我和老杨刚才拼酒时一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小唐大概是平时不怎么喝酒,看到小唐被酒辣的但却强忍着的样子,我赶紧说你不会就别喝这么猛,慢慢抿着。然后也举起酒杯说,你刚才干了,我也随着你,咱下一杯就别急了。说着也是把酒一饮而尽了,喝前还饶了一句:“为咱俩今天相聚的缘分。”
“你也别这么急,你不是说今天不回去没事吗?”小唐悄声道。“那咱俩就好好说说话,还有一晚上了。”
“来。”小唐把盛着松鼠桂鱼这个菜的盘子推到我面前。说:“这回没人盯着你了,你把这两个鱼眼珠都吃了,补补你的眼睛,也补补你的心。”
我说你这都哪儿来的理论,从没听说过还吃鱼眼珠儿,更没听说过还补眼补心的。
“吃什么补什么没听说过吗?”小唐说。“至于说补心,我就是气的慌你,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你说S姐多大了?又有老公,孩子都高中毕业了,你倒好,想抄近路,不养就让人孩子叫你爸爸啊。”说着,小唐指了指菜,让我趁热快吃,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我也陪她喝了一口酒,就默默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但好像涌上来一些酒意了,感到小唐已经有些许微红的仕女图般的脸在眼前晃动。
“昨天你一和我说你喜欢S姐的事儿,我当时都蒙了,想你可能神经病了。本来我以为你有心思,你说喜欢的人是......”小唐声音低得我都没听到。我把眼前的鱼头连眼珠儿带能吃的皮肉都择着吃下去了。
“我昨天早下班就去老杨家了,问他帐目上的事。”小唐酒喝的还是有些急,说着话又喝了一大口。在小唐面前我不愿意像在外边应酬那样耍滑头,就也随着她喝了一口酒。应该说这酒喝的已经到了我的警戒线,是不能再喝了。我向后靠在沙发上,真后悔告诉小唐我对S姐的暗恋了。
“在他家吃饭时,”小唐招呼我吃着菜,又继续说道:“我和老杨说了你爱上S姐的事儿,老杨说......”
“啊!你怎么和老杨说这事儿?”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儿,坐直了身子,直愣愣地看着她。
“没事儿。你别怕,我不会再和别人说的。老杨和我爸爸是一同进这机关里的,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这么多年都是他照顾我,别看我总和他斗嘴,他其实就是我最亲的长辈。”小唐说着夹了一块菜放到我碗里,又给我俩各自的杯里续满了酒。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今天在联欢会上护着S姐和他作对,本来说好他要来我家和你再喝一杯的。”
我的脑袋有点胀,但还是清醒的。就责怪小唐不应该告诉老杨这件事。又问小唐:“那老杨怎么想起非让S姐难堪的呢?”
小唐似乎有所隐瞒地不直接回答我的问话,只说老杨管财务,李局他们什么事儿他都知道。边说边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然后自己闷头吃了几口菜,幽幽地自言自语道:“老杨肯定该说我没志气了。他总说,上赶着不是买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没明白她的意思,随口问她。摆在眼前的那条松鼠桂鱼已经只剩下了一整根的鱼刺,躺在盘子里在我眼里模模糊糊地晃动着。
“来,咱哥俩干了这杯。”小唐没理我的问话,像个酒桌上的老手一样举起酒杯,两眼直视着我。打认识她开始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哥俩的亲切口吻和我说话了。“你跟我说说,S姐都四十多了,到底怎么个好法?”说着话,和我碰了一下杯,把杯中的酒全喝了。
把杯里的酒干了后,我反倒放开了,什么警戒线不警戒线的,喝就喝了。我感觉小唐似乎也有些醉意了。但我也没想别的,拿过酒瓶给小唐和我斟满酒,说道:“我也不知道S姐好在哪儿,反正看到她我就神魂颠倒了。”记得我是说了这句话,然后大概就是和小唐说起了自己的心思,好像是一吐无余了。
再以后,哦,对了,小唐又给我号脉,批八字,诊断说我中邪了。说要去除心魔,禁欲戒色,静养一月......再后来,好像我们边说边吃,把酒都喝光了......另外还说了什么,我是实在记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在我站起来要去卫生间时忽然要吐,就随手抓起了我放在沙发上的西服吐上面的事了。至于随后又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也就是说,直到早上醒来发现我和小唐搂抱着躺在沙发上之前的一切在我的记忆里都是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