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能记事的时候,就看见家里的墙壁上挂着二胡板胡三弦儿,老爸经常取下来摇头晃脑拉奏它们,一首又一首优美悠扬的乐曲,从他灵活巧妙的手指中,或奔涌而泻,或潺潺流出。慢慢地,我知道了秦腔眉戸陇剧,二泉映月空山鸟语,会唱了洪湖赤卫队刘三姐,马铃儿响来百鸟唱。。。。。。
然而不幸的是,正当盛年的老爸,变成了一个老右派。下放监督劳动不说,文革中更是吃尽了苦头。革命小将对他是见不得也离不得,批判斗争之余,文化课派他教语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跳舞唱歌更是少不得他教唱和配乐。老爸努力改造反动思想,把话剧“审椅子”改编成眉户剧,“一块银元”改编成歌剧,跟随宣传队上山下乡,到处演出。经常是前台演员轮换上阵,老爸后台不停弹奏,拉完了板胡拉京胡,才放下手风琴,又拿起小提琴,一会儿又是打扬琴,二胡独奏乐器合奏指挥大合唱,忙忙碌碌得一塌糊涂。当老爸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乐器时,我撇着嘴说:“哼,我才不学什么破乐器!瞧你窝屈在后台角落里,手脚不停地从头忙到尾,有谁知道个你呢?还不如人家前台演员风光哩”! 呜哇,至今我不会任何乐器,也不懂什么乐理!仅仅听会了几支歌,还是个五音不全的原声态!
辛劳了大半辈子,老爸总算退休了。儿女们各奔前程,老人家该享清福了吧?可他不,在家订购了歌刊词刊音乐创作杂志, 总是戴着老花眼镜翻来看去,手里拿着铅笔写写画画改改搽搽,嘴里哼哼唧唧唔唔啦啦,电子琴上弹弹奏奏敲敲打打,吃饭时三番五次请不动,有时还半夜爬起来写笔记记音符!每作出一首乐曲,老爸就得意洋洋手舞足蹈,先请出老妈唱给她听,逗得老妈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说出自己的感觉和意见,老爸就又忙不迭地修改去了。如此这般,老爸竟然炮制出了一百三十多首歌曲,并不断投稿,其中十多首歌曲登上了《歌海》《心声》《教坛百家歌曲精选》等等报刊。他的乐曲“一天比一天好”荣获首届群众创作歌曲大赛铜奖,“我们向工地走去”荣获全国首届“中音杯”音乐作品, 音教论文大赛优秀奖,“我们美丽的祖国”荣获《心声歌刊》“2003全国歌词 歌曲创作大赛”优秀奖,“赞美你春风”荣获《心声歌刊》“2005全国歌词 歌曲创作大赛”三等奖。。。。。。
去年我从深圳回到天水,惊奇地看到老爸创作的一系列乐曲,竟然是为浙江温州云南宝山等等地方而歌唱,还请来歌手演唱录音,不禁疑惑地发问:“爸,你为什么不创作一些歌唱家乡天水的歌呢?”老爸幽幽地说:“好娃哩,我也想哩,但是没有人给我作词啊!”我说:“好吧,我来试着给你作个词。”于是,从来没有写过歌词的我,提笔写下了“天水姑娘美如花”。嘿嘿,虽说词和曲都很不成熟,有待大家商榷改进,但毕竟是在为家乡而歌唱啦!
老爸每每得意起来,就眨巴着小眼睛卖弄自己:我和贾平凹是乡党哩,老辈儿上沾亲带故着哩。。。我一个陕南农村的穷娃子,跑到西安省里读了个技艺师范,那是西安音乐学院的前身哩。。。我年轻的时候眼光好得很,应聘到天水地区当教员,看上了个资本家的独生女儿,结果人家不嫌弃我是个穷光蛋,还给我生了五个娃哩。。。那个音乐是没有止境的,我要活到老学到老哩。。。哈哈哈。
现在,老爸又有了新的创作目标,又在动脑筋琢磨新曲子了。也好,不管他的作曲水平如何,作曲结果怎样,只要他能不断地努力创造,那也算是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了,而且还能预防老年痴呆症,我们小辈儿们,当然要支持他老人家啦。
我爱我的老爸,尊重像老爸一样的老前辈们,真诚希望他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歌如人生, 人生如歌!
--2008-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