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所有中国人都沉默了？

昨夜因故失眠，打开微信解闷，收到一个标题为《他让所有中国人都沉默了》的视频。

是一个由乐嘉，吴君如和另外两个忘了啥名的时尚人士共同做评委的演讲节目，主角是一个清华大学博三的学生，口齿伶俐，思维流畅地讴歌了邓稼先先生在美国留学毕业之后拒绝高薪聘请不顾妻儿反对回到祖国怀抱，以二十元的的奖励为报酬，为祖国制造了核弹和导弹， 最终因肠癌英年早逝， 遗孀的生活一如三十年前一样简朴... … 的光荣事迹。实话说，这个清华博士的演讲口才的确一流，情感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把“生为祖国人， 死为祖国鬼”的爱国情怀歌颂得感人肺腑， 令在场观众频频抹泪，几位评委动作夸张地提前按灯。

但是这个“让所有中国人都沉默了”的他，却让我这个中国人终于忍不住要说话了。

记得十几年前住在大学宿舍的时候， 有一对伊朗夫妇住在我的隔壁，可能因为同是来自亚洲， 他们对我格外友好， 直到有一次在他们慷慨激昂地给我讲了他们大表哥的伟大事迹之后。伊朗人大表哥的事迹和清华博士歌颂的事迹很相似－在美国留学毕业之后拒绝重金聘请回到伊朗为祖国造弹事业付出了汗马功劳，这个大表哥是否也只得到了二十块钱的奖金，或者是否因贫困劳累英年早逝，我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那对伊朗夫妇在讲述这件事情时候脸上所流露出的敬仰之情。

当时的我的确是沉默了，在被伊朗人伟大的爱国情感触动的同时， 更让我触动的是那枚大导弹的杀伤力， 想到我的小命只是伤亡统计中随时都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小尾数，我被吓得沉默了。

让我想起来的另一个故事也是发生在十好几年前，一个德国女人声泪俱下地当着一众朋友哭诉自己婚姻的不幸，因为老公瞒着她在为一家军工厂设计产品。 “我无法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女人说， “我一看见他的手，就会联想到他设计的产品， 联想到产品的按钮被按下之后的场景。。。”我当时的德语还没好到能听懂所有听后感的程度， 但大家纷纷对她表示同情和理解的态度我至今记得。

德国人作为人类中的一个品种， 总算是在沉重而耻辱的历史中比别的品种们多汲取了一点教训。人类还没进化到不杀生， 尤其是不杀同类之生的文明程度，但他们至少知道了杀同类之生不是伟大的行为。只要还有“国家”这东西的存在，武器的生产就不能避免，但至少民众们知道生产武器， 不管是为了杀死谁都不是光荣的事迹，这和“君子吃肉但远庖厨”一样，也算是是文明过程中稍稍进化的一小步吧。

诚然， 一个大国若想平等地立足于世界势必要有自己的军工厂才行，从事军工企业的人和就业其它行业的人一样， 也是为国家服务或为人民服务， 他们本不应该受到任何形式的歧视。但是如果在歌颂式的演讲里过分地强调军工科学家的无私和高尚，宁可牺牲巨大的个人利益也要为这个事业贡献自己，就把这个本来是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经营的企业，变成了一种精神境界高于其它的伟大事业。这种被拔高被神圣化了的精神，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号召为真主安拉殉道的口号，以及那些宁可豁出去自己也要炸死异教徒的“勇士们”。

最后说一句，如果非要把核弹导弹的生产升华到爱国主义的高度上， 我倒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我们的祖国：等咱们国家什么时候强大成了万国学生挤破头要来留学的地方，我们 千万要吸取傻逼美国的教训， 不能把原籍在中国之外的学生招到高科技的学科来，以防他们花着咱们的奖学金，拒绝着咱们的高薪聘请， 然后回到他们自己的原籍国家，拿咱们教给他们的知识，制造威胁咱们国家的蛋蛋， 同时还当着他们国家的英雄楷模， 鼓舞更多的同胞到我们这儿来占便宜！